吕惠卿说道:“一项变革,必然有得有失。然《孙子》开篇有云:经之以五事,校之以计,而索其情:一曰道,二曰天,三曰地,四曰将,五曰法。”
“前三者,人力或不达,其后首重,便是将与法,如何不对?”
苏油笑道:“吕公说的是,然凡事最怕追究不细,只认经史文字为圭臬。”
“所以五事之前那句话,比五事还要重要——‘校之以计,而索其情。’”
“那么请问,为了提升将领的统御能力,而牺牲掉骑军的机动性,一得一失已是注定,那这个交换,真的划算吗?”
“细加分析我们就会发现,如果是应对南海四郡,我们的对手基本都是步军这种情况,那么如狄枢密克胜侬智高那般,步军守阵,待双方僵持之时骑军突出,这个交换,当然是非常划算的。狄枢密当时也正是如此,获得了归仁铺大捷。”
“但是放到陕西,情形可能就不然了。”
“西夏军士,本以骑战为主,当年李元昊一日之间,转征百里,接敌三场,三克宋军,骑战之力,堪称天下至强。”
“面对这样的能力,我们还用这个交换,请问能够划算吗?宋军辛辛苦苦培植起来的骑军,一朝被困死在步军身边,还有和优势可言?这不是又回到了好水川之前?”
吕惠卿提出异议:“明润,须知这已经是最好的一个方案了。如今陕西诸堡串联,五千人负责一区,即便攻取乏力,然自保足可无虞。这也是好水川之后,大宋总结的经验和教训,范文正公大力推行的办法。”
“步骑混处,在城周百里活动,相互呼应,如臂使指,不是更可保陕西固若金汤?”
苏油苦笑着摇头:“吕公啊吕公,你太小瞧了陛下的进取之心了。”
吕惠卿讶然:“进取?青唐,横山都尚未完全控制,我们与西夏,最多尚在对峙,陛下是准备从哪路进取?”
苏油说道:“朝廷的态度,从朝廷最近的调令便可见端倪。”
“元丰元年十月,命五路州军壮城兵,遇无修城池楼橹功料,即令安抚司以十分为率,三分令习炮,馀并习挂搭、拒守器械。”
“十二月,命五路广备十一作工匠,均付五路准备差使,及指教施用,三年一替。”
“今年元月,命熙河路州军亦依此例。”
“同月,御景福殿库,检点金帛,封桩五十二库已完。”
“二月,朝廷差官制造澶州浮梁、火叉,其为防患不为不预。又恐万一寇至,以火筏、火船随流而下,顺风火炽,别造战船二十艘,以攻其后,于澶州置黄河巡检一员,择河清兵五百,以捕黄河盗贼为名,习水战,以备不虞。这是暗防辽国。”
“虽为大名府路安抚司所止,但朝廷紧跟着下敕,以环庆路正兵、汉、蕃弓箭手、强人联为八将。”
“三月,徐禧发遣渭州。月末,复置熙州狄道县。”
“四月,幸金明池,观水嬉,宴射琼林苑,大阅上四军。”
“五月,裁减开封府界厢军,教大保长充教头,点选三部,分立中牟,尉氏,东明。”
“以入内副都知王中立、东上合门使狄咨、通事舍人高公纪为三部提举官。其余发给一年俸禄,转入建设兵团,打造诸路交通,城防。”
“吕公,紧锣密鼓,所为者何?”
吕惠卿傻眼了:“可是……可是如今防守有余,进取不足,非战之时呀。”
苏油也有些无语:“如今两浙路,蜀中,陕西在大培骡马,然于今新种良马健骡,不过两万,且牙口生嫩,还需要三到四年,方可使役。”
“我的本意,是在三四年后,将它们充实到陕西,再编训汉军,实现军队的整体骡马化。将步军的速度提上来之后,再行吕公之策,那便便水到渠成了。”
“如今看来,怕是会有麻烦。呵呵呵,要是西疆有小战事还好,如果是大战,我怕徐禧这未经实务,眼高过顶之人,会给大宋带来一场灾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