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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油在座椅上小寐了一个时辰,晁补之来报:“少保,有一艘小船过来了。”
苏油睁开眼:“天亮了?”
晁补之点头:“卯正了,应该是李朝使节。”
苏油说道:“那给我更换朝服。”
换上紫袍,戴上幞头,苏油出舱,来到船楼顶上的平台。
远处的升龙城墙上,之前一色的土黄色,如今已经被添上了无数斑驳丑陋的黑影。
城中几处,还冒着黑黑的浓烟。
火光没有看到,得感谢昨天那一场大雨。
苏油对孙能问道:“涨水了?”
孙能点头:“涨了十厘米。”
小船行驶到了近处,黎文盛对两艘巨舶更生敬畏之心。
漆黑的船身上开着无数的小窗口,每个窗口都有一根圆圆的铁管,正对着升龙城方向。
船艏的高度足有三丈,这已经是升龙城城墙的高度了!
长度达到了三十多丈,一次搭载上千人都不是问题!
船艏的锚孔,联系铁碇用的是铁链!儿臂粗的铁环勾连成的铁链!
光这一副船锚,所费就是八百斤精铁!
这就是大宋的国力?
船腰处一个横生的支架上,一个矩形的梯笼摇了下来,吴逵打开笼门:“使节,请吧。”
见黎文盛有些犹豫,吴逵自己先跨进去:“来吧,少保在舰上等你。”
黎文盛这才收摄心神:“多谢钤辖。”
梯笼升了上去,一路稳稳当当。
黎文盛感觉自己就像是在贴着一座城的墙,在往城楼上升。
来到甲板上,黎文盛更加恍惚了。
甲板上各种设施非常紧凑,其宽度也不亚一段城墙,上面的弩炮,甚至比一般城墙上的设置还多。
还有数艘小艇,各种铜角,滑轮,索具……
最可怕的是七根高高的桅杆,巨帆虽然已经放下,但是长达四丈的横桁,足以说明巨帆张开之后,是多么的雄伟壮观。
不体面的搜身在登上小船之前就已经做过了,因此在这里没有重演,黎文盛偷偷松了口气。
一名文士模样的少年从船楼上下来,黎文盛赶紧躬身:“交趾郡王侍讲黎文盛,求见上国少保。”
少年点头:“我是少保幕府掌书记晁补之,少保已经在等候侍讲了,请随我来吧。”
黎文盛年纪才二十多岁,从三次考核中脱颖而出,成为给李乾德教授义理的侍讲,以为自己已经算是少年得志了,却不料这少年比自己年轻得多,就已经担任了这么重要的职务,不由得面露惊讶之色。
待得来到船楼顶部,就见中间一张高背椅子上,一位年轻的紫袍官员正襟危坐。
左侧是一位漂亮的少妇,身着一身剑士服,腰间挂着长剑,小皮囊,银印。
右侧也是一位锦袍少年,装束有些古怪,上身是华丽的锦袍,下方却光着双腿,踩着木屐,腰间一长一短两柄长刀。
黎文盛有一丝恍惚,甚至有一丝羞愧。
自己的任何履历和骄傲,在这人面前,那更是什么都不是。
黎文盛一身白衣,仪态文雅地上前躬身:“下邦小郡,交趾郡王侍讲黎文盛,拜见上国少保大人。”
苏油起身将他扶起:“久仰黎侍讲之名,三场科捷,这就是交趾的状元郎当面啊。”
黎文盛连称不敢。
苏油请黎文盛在一边落座,问道:“两国交兵,箭在弦上,苏油是不得不为,城中损失如何?我给城中百姓留了出城的时间的,应该没有出多少人命吧?”
黎文盛叹了一口气:“幸有一场大雨,升龙府尚全,不过龙神庙,纸布行,还有內宫,损失不小,百姓嘛……八百多人死伤是有的。”
苏油说道:“待到诸事料理完,我们就会施行赈济,终不会让百姓流离失所。”
黎文盛说道:“不知少保是如何章程,还请示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