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己,其余都是渣。
王安石眉头皱得很深,汴京城里,看似平静,其实暗潮汹涌。宗室,士人,外朝,百姓,反对新法之声不绝。
最令他纠结的,是吕惠卿在福建给自己来信,提醒自己要注意苏油。
蜀中和关洛,在学术合流之后,如今在政治上也有靠拢的趋势。
苏油在陕西的举措,得到了保守派们的支持,富弼回到西京之后,这种趋势会愈加明显。
接下来,还有吕公著。
还有文彦博。
别看老头见到苏油就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但是相公不要忘了,两人老师是同一人——龙昌期!
吕惠卿的建议,是立即将苏油调离陕西。去河北,或者去荆湖。
如果实在抵挡不住朝野呼声,要调他回京的话,军器监不行,司农寺不行,谏院不行,三司不行,学士院不行,那最好的选择,就是太常寺和司天监。
两处冷板凳。
想到这里,王安石不由得苦笑,吕吉甫这是被新党利益蒙蔽了双眼,过于想当然了。
从大宋的利益考虑,他也想放苏油到河北和荆湖去,也相信苏油能够干得风生水起。
但是苏油入仕十一来年,从来就在最艰苦的地方打转,即使入京后,都远离风暴,呆在郑州的时候居多。
十一年辛劳,积功二品,刚有了孩子就要去河北荆湖……
陛下会答应吗?两宫会答应吗?相公们,同参知政事们答应吗?
苏油从来都是一块砖,哪里需要哪里搬,从来都任劳任怨毫不推辞。
但是能说他没有影响力吗?
亚相王珪,是苏油举试时的考官,当时就欣赏得不得了,故意给苏油降等,那是因为他年纪实在太小。
如今王珪被曾布邓绾靠边站后,就不止一次私下说怪话——早知道幸进会成为官场新风尚,当年就该勇敢地首开先河,冒天下之大不韪,取苏油为第一,不让介甫公专美于前!
末相冯京,这位是富弼的女婿,当年苏油离开渭州,就是大帅哥接盘,一路萧规曹随政绩斐然,因而才得以擢升进入的中书。
这些人被幸进之臣剥夺了权力,对王安石的不忿可想而知,如今苏油表现亮眼,即使是出于让新党不舒服的角度,他们也会力推苏油。
不说别的,在苏油面前,要是不论年龄只看履历,别说什么曾布邓绾,就算吕惠卿,甚至王安石自己,都是官场后进!
一起进京的时候,苏油是转运使!王安石才群牧使丁忧回朝!
最难的是无解。
其它地方,王安石还能责以展布新法不利,予以打压。
到了苏油这里,这娃不上章用陕西新政成果诋毁新法,已经是最大的宽容了。
难啊……
陆佃走了进来,低声说道:“老师,人齐了。”
王安石这才收回思绪:“哦,叫进来吧。”
没办法,这帮人学问不足,王安石也只好辛苦点,给他们开夜校。
“佃等夜在安石斋受口义,旦至学讲之,无一语出己。”
……
荆湖南路,洞庭湖南岸,两条江由南向北,注入其中。
东边的一条,叫汨罗,西边的一条,叫湘江。
沿着湘江逆流而南,经过古称长沙的潭州,湘潭,进入一条东西走向的支流,叫涟水。
涟水中游地区,有一处所在,叫湘乡。
湘乡在继续往西,就是梅山蛮的控制地区了。
刘嗣看到了河滩上先遣队的旗帜,松了一口气:“一路行来,未损一人,我总算可以和少爷交代了。”
吴逵非常感动:“多凭郎君接济,广锐军上下,无不感激。”
刘嗣看了看青绿的山水:“此地也不是那么可怕嘛,气候不错,听说稻米可以种两季,占城稻一亩可产三百多斤,两季就是五六百。一年之后,就可翻身了。”
吴逵说道:“见不到一点泥土的颜色,恐怕虫蚁瘴气不轻。”
刘嗣说道:“无妨,一路行来,你们已经学得差不多了,剩下的就是严格执行。天师道的道长们会照顾你们的。”
说完对船队高声喊道:“卸货,送广锐军父老们上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