冯老汉说道:“呃,官人你怕是弄错了吧,这渠不是郑国渠,郑国渠在泾河下游,灌溉的是关中,不是泾原。”
苏油讶异道:“怎么可能?这不是郑国渠上游配套水利工程?”
冯老汉说道:“老汉也不太清楚,不过听老人们说,这是前秦苻坚,仿照秦代郑国、汉代白公渠开的。”
苏油感觉脸火辣辣的疼:“是吗?那我再回去翻翻书。”
冯老汉好担心:“官人,那这渠,我们还修不修?”
“修!当然要修!”苏油对李老栓说道:“那大致就这样,冯里正你去通知各村,我们以村为单位,以长度计价,验收合格后,一贯半一米,三日一结!”
冯老汉有些懵:“这一米,得是多少?”
苏油将卷尺拉开铺地上:“这么长!”
冯老汉兴奋坏了:“这样的好事儿,那我们烧着松柴火把给官人干啊!”
苏油给冯老汉打预防针:“是给自己干,而且人越多越好!你可不能只想着自己村挣钱,不通知到位。这渠早一日修好,你们就早一日获益,眼光要放得长远知道吗?要是给我知道你有私心,嘿嘿嘿……”
冯老汉躬身道:“官人这话说得,就凭你送老汉那头大鹿,老汉都不能起了瞎心干这事儿!”
回到龙首村,休息了一晚,苏油就准备要回渭州了。
李老栓对苏油说道:“少爷,那我便不回了,这整渠的章程我还得与冯老哥好好说道。”
苏油觉得有些不好意思:“李爷爷,这里条件……”
李老栓眼里闪着泪光:“我们李家占了少爷十年的好处,老汉如今总算是有了有用之处。少爷,你就成全老头,让我报效一场吧。”
苏油拉起李老栓的手:“爷爷言重了,你对蜀中盐业做出的巨大贡献,足以树碑立传,名传千古。不过你老人家既有此心,那苏油就……多多拜托了,你便是监造大匠。”
李老栓开心了:“那你赶快回去,城中多少大事情等你处理。我这边你自管放心,保管给少爷办得妥妥的。”
回到渭州城,苏油还没有坐稳,蔡确找过来了:“太守,镇戎知军求见。”
苏油说道:“这小隐君,龙首村离他驻地那么近他不来拜见,非得等我回城。”
蔡确点头:“要不晾他一晾?”
苏油笑道:“晾了不是坏我遇事立决的名头?一齐去看看吧。”
来到会客厅,种诂一身士人便服,正在欣赏厅中陈设,眼睛落在一个黄白铜相错的博山炉上,看得入神。
博山炉都是群峰拥立的形状,但是此炉极度精巧,溪边有一头白铜微雕小鹿在饮水,山脚林子边有一头黄铜微雕的老虎,露出半个身子,正待出击。
种谊在一旁侍立,见苏油过来,轻咳了两声。
种诂没有反应,直到苏油叫了一声:“大质。”
种诂这才回过神来:“哦,末将参见太守。”
苏油说道:“喜欢这香炉?那一会儿你就带走吧。”
种诂躬身道:“这个太贵重了,使不得。”
苏油笑道:“你如何看出它贵重?”
种诂说道:“这就是蕃部传言的秘金秘银吧?镶嵌工艺如此精湛,笔画入微,这是——雕磨的?那功夫就费大了。”
苏油说道:“这些全都是榷卖会上准备与蕃部交易的商品,大质你看如何?”
种诂取过一枚琉璃镜,琉璃镜一角玻璃后边,还有一枝设色牡丹,旁边有一句诗——“云想衣裳花想容”。
种诂看着镜中清朗帅气的中年面庞,理了理胡须:“这么贵重的东西,蕃部的人怕是买不起吧?”
苏油说道:“反正到时候竞价,价高者得,这个我不担心。就算蕃部买不起,他们也有本事儿将东西卖到西夏去。”
种诂有些拿不准:“会不会资敌?”
苏油说道:“通商和资敌,是两个概念。”
“通商的目的,是互通有无,是相互从对方获取自己所需的资源,所谓资敌一说,是敌方拿到资源后,对资源的利用,比我们高效——这才是问题的本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