sp; “——老梅,”陈秋风摆摆手,“我来找你,不是为了吵架。”
“哪里是吵架,我只是想问问你,老陈,宅子是怎么到你手里的?要说是咨询费用,你可是开了行业先河。”
“这么些年没见,我们就说这个吗?”
“说别的也行啊——你尝尝这个,”梅道远打开一个小罐子,“我自己腌的茶梅,去了核,清心平气,好得很。”他拈了一颗放在嘴里含着,“你总说我争强好胜,老陈,为了一凡退学的事,你骂了我多久?现在又帮着刘念撵我,我都不知道你还能对我做什么。”
陈秋风抿了一口茶,望着他:“我还能对你做什么呢?”
梅道远的目光投向远方:“是啊,还做了什么呢?”
“老梅,你的话,一句比一句难听了。”
“我只想知道,这么些年,你到底要跟我争什么?在Z大时,我先辞职退出;在地产界,你的女儿和得意门生把我清退;我现在是个闲人了,你又要上门来告诉我少管明德的事——为了一凡吗?”
“姑且算为了一凡。”
“一凡不应该承担这些。她不能当你的借口,当刘念的借口,当这么多年。”
“这话过分了,老梅!”
梅道远平静地看着他:“我们知己知彼,争了一辈子,现在不妨明着过招吧。一会儿笑妍醒了,我还要上去陪她吃早饭。”
“那我就不客气了?”
“请。”
陈秋风放下茶盅,脸上带着笑:“我不恋旧,也不记仇,要说的都是新鲜事。明德一局,你已经赢了,现在刘念拿住了四大集团,也算是圆了你当年的梦,我只想劝你放放手,不要把刘念追得太紧。他是个好孩子,也有能力魄力,你我的时代终究要让给他这样的人,我只是想劝一句,老梅,何苦呢!”
梅道远点了点头:“讲得好——我来告诉你何苦。四大集团和你,都以为这五年来我是‘卧薪尝胆’和‘韬光养晦’,你们都大错特错了,我只是在自我放逐而已。若不是刘念投下柳青阳这样的石子,我这潭到了年纪的死水,早就干得见底啦!老陈,你的学生,学尽了你的谋略和心思,也学到了你最大的弱点:沉不住气——但凡你稍微沉得住气,鼎力送你的四合院就能从账上抹得更加干净,不至于让我一查就查到了;但凡你沉得住气,叫刘念与四大集团周旋一年半载,就不必来折腾我这个老头子;但凡你沉得住气,今天就不会来找我摊牌——你是刘念的大招,你先出了手,我甚至不用换手,借着你的力就能痛打!”
陈秋风审视着桌上的盆景,小巧的山景顶端有一座藤编的凉亭,里面坐着两个老头正在对饮。阳光从梅道远精心照料的藤萝里挤挤挨挨地投下一片亮白的光斑,就像Z大那棵玉兰树下春末的地面,掉落的白色花瓣总是把他的自行车筐底都铺满了,他装着资料的小布兜摩擦着花瓣,等他骑回家,布兜上都是玉兰花的味道,陈一凡走过路过,总要皱皱鼻子。有一些曾经美过的东西被时间从记忆里搬走了,陈秋风凝望着空荡荡的深渊,深渊却并没有回望,而是卷起了可怕的涡旋,让他半步也不敢靠近。
东叔低声说:“太太起来了。”
梅道远缓缓站了起来。
陈秋风跟着站了起来,伸出了手,梅道远同他握了握,他把另一只手搭了上去:“一辈子就这样过啦,老梅!”
“快得很哪,”梅道远点点头,“我们第一次是在哪儿见面的?”
“Z大的西餐厅吧?”
“那会儿你都是教研员了——我做本科辅导员的时候,你就在隔壁的研究室吧?”
“那会儿我们还没见过面。”
“见过!聚餐的时候肯定见过,那时候还不熟。”
“你肯定记错了,”陈秋风拍拍梅道远的肩膀,“你老了,就胡说吧。”
“你比我还大两岁,”梅道远推了推陈秋风的后背。陈秋风回过头,从口袋里掏出烟斗:“现在可以了?”
梅道远笑了笑:“门口这条路不是我的产业,你随意。”
陈秋风点燃烟斗:“那么……再见。”
“再见吧!”梅道远欠欠身子,一直背在身后的那只捏紧的拳头,终于松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