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的眉毛压低,一双三角眼中射出两道怨恨的光芒:“这混小子越来越不把我放在眼里了,我看他就是看我老了,不中用了,想着趁早把我们这一支的赶尽杀绝……混账!”
“老太爷……您犯不着和小辈计较啊,您消消气,气坏了身子不值当,这偌大一个家,还等着您来坐镇呐。”
年轻貌美的女秘书俯身帮裴兴材顺着气,不疾不徐地安慰道。
裴兴材胸脯上下起伏了几下,将手中的茶盏朝女秘书递过去,而后靠在椅背上闭目养神一阵,瓮声瓮气吩咐道:“他来了让他直接来见我。”
“是。”
女秘书正待退出去,又被裴兴材叫住。
“过来。”
女秘书低头微微一笑,顺从地上前来,蹲下身来细细地侍弄裴兴材一番。
半个小时后。
裴远晟甫一进门,便闻到一股腐烂的气息。
他下意识地皱了皱眉。
老太爷的卧室内,一应红木家具,厚重而奢靡,房间内未开窗,灯光昏暗,人一走进去,便仿佛进入了一场梦魇。
裴远晟脑海中下意识地便牵扯出一些不太美好的回忆。
他之所以不愿让唐笑陪他一起来,不仅仅是因为不想唐笑舟车劳顿,更重要的是,这里于他而言,实在不是什么令他感到愉快的地方。
这位老太爷年轻时性情暴躁,常爱动手伤人,记忆中有许多次将人打伤致残,差点上社会新闻,最终都是裴远晟的父亲出面压了下来。
那时候,裴家的掌门人还是他的父亲。
老
太爷是他父亲的表叔,对他父亲也算不上好,只是因为父亲年少读书时,曾在老太爷家中借住过一段时间,承蒙太奶奶的照料,被这位老太爷指点过几次功课——
他父亲是个记好不记坏的人,此后一直对老太爷一家人极好,但凡老太爷有要求,向来有求必应。
老太爷也毫不客气,一股脑将膝下子侄们全丢进裴氏企业,老太爷的几个儿子还进了董事会——
这其实没道理的,要知道,老太爷算不上裴远晟父亲的直系亲属,他的子侄们更算不上。
况且,老太爷这一支,实在是很不争气,基本上没一个脚踏实地的,各个都是好高骛远、眼高手低。
等到裴远晟接手裴氏财团之后,发现这些人的确是不堪重用,只得一步步地将这些人调离核心部门。
但这些人早已经拧成了一股绳,在公司内部形成一股不小的势力。
这些年,裴远晟为清理掉这批蛀虫,费了不少工夫。
上午召开的临时股东会议,将老太爷的六子从董事会除名,算是收尾。
从此以后,董事会中,再也不会有老太爷这一支的声音。
裴远晟知道他做到这一步,将面对什么。
可这件事,他必须做。
“阿晟,你来了。”
瞥见那抹修长的黑色身影步步走近,靠在太师椅上打盹儿的老者掀开眼皮,不紧不慢地说了一句。
“是,我来晚了,老太爷。”
裴远晟在老者面前一米处站定,面上从容不迫,唇角含着一抹淡笑。
裴兴材端起茶盏,慢悠悠地吹了口气,耷拉下来的眼皮子下,是掩饰不住的怨恨。
这年轻人,凭什么?
他为裴氏企业打拼的时候,他在哪儿?
如今他一步步蚕食他的权力,让他在公司内再无立足之地,分明是蓄谋已久。
这混账!真不得好死。
裴兴材捏住茶盏的手指紧了紧,心道,他为什么不跟他那个短命的父亲一样早早死了,偏偏到现在还活着?
他至今尚未婚配,甚至不愿意与其他家族进行联姻,自然也不可能有继承人。
倘若现在死了,倒是……
裴兴材浑浊的老眼中精光一闪,朝裴远晟缓缓微笑:“不晚,你事务繁忙,能拨冗来见我,我已经十分欣慰,也不枉你小时候我对你……”
接下来便又是那些老话。
裴远晟每次见着这位老太爷,他总是孜孜不倦地旧事重提。
要说起来,也无非是裴远晟幼时曾有一年寒假,来老太爷家小住一段时间。
那时太奶奶还在,为裴远晟做了一些好吃的,就如同她当年对他父亲那样。
裴远晟与他父亲,多年来记在心里的情分,是属于太奶奶的。
而太奶奶,也已经过世多年了。
裴远晟耐着性子洗耳恭听,他一日未进食,这几天本就身体不适,此时站得久了,胃部便隐隐作痛,脸色也越发苍白。
不过这都是可以忍受的。
裴远晟想着熬过这一晚,明天回承北就能见到唐笑,心底就忍不住泛出一丝丝的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