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刻,压抑之气扑面而至。
“这、这是?”
那总旗小官倒吸了一口冷气:“您是、您是锦……”
“闭嘴。”
她厉声打断了他。
“是是是,小的闭嘴……”总旗小官浑身发抖,慌不迭让周围的士兵把刀放下,朝着城门前的士兵扯着脖子喊,“开栅,赶紧开栅,让这两位来客过去!”
“可是千户长说不查不让放行。”
守城士兵为难地答道。
“可是什么,可是,”总旗小官扬起手,狠狠地抽了那小校一巴掌,“你个不开眼的混账,没看见两位来客不是一般人,要进城办事,还不赶紧着点儿!”
两个人在众人瞩目的视线中,直接上了马,而后更是骑行进了禄丰城,竟无一个士兵敢过来阻拦。马蹄飞扬起的尘土,扑了那总旗小官满脸,后者点头哈腰,恨不能把脸低到地面上去。
两人两马畅通无阻地穿过外城,直到进入内城的西南街,便在一间酒楼前停下。
“没想到帕吉美这把刀恁地厉害,吓得城门口那帮士兵屁滚尿流,连户籍和文书都没顾上查验。”阿曲阿伊又惊又叹地道。
锦衣卫办事,自然没人敢盘查。
这把刀也不是普通的刀,是锦衣卫专用的绣春刀,除非御赐,否则不能擅自佩戴。它代表着其主人在锦衣亲军都指挥使司中拥有相当高的身份,比锦衣卫令牌更让人惧怕三分。别说上来盘查,便是找后账都没人敢来。
“我也发现,武定州丢了驿马的事,真的没有传到云南府来。”
阿曲阿伊偷笑道。
朱明月道:“去休息吧。只能短暂睡一下,明日天不亮便要出发。”
她说到此,很是抱歉地说道:“真的是辛苦你了,让你跟着我颠沛劳顿、夜以继日地往前赶路。”
阿曲阿伊不以为然地摆手道:“常年跟着马队出来走货,这些早就习惯了。我就是担心帕吉美你的身体会吃不消。”
从东川府直接前往元江尚且有千里之遥,如今又是半路遇截、又是转道云南府。这个时令正好到了滇蜀的暑热之季,急行、暴晒……而她是在未经沐晟允许的情况下,与她私自离开,又背负着违抗黔宁王府的罪过。
朱明月望着对方被太阳晒得黑红的脸,不禁轻声道:“我是何德何能,蒙你这一路无怨无悔地照料。”
阿曲阿伊被她说得有些不好意思,挠了挠头,憨笑道:“我虽然不知道帕吉美为何非要去元江府,但是我愿意跟着你,保护你,就算王爷要责怪,也没办法。”
她这般说着,说得心无芥蒂。
就在朱明月再次离开禄丰城的时候,丽江土司府送来的女子抵达东川。这些容貌姣好的女儿家,大多出身不差,一路上又是草行露宿、又是车马劳顿的,病的病、逃的逃,耽搁了许久,等被送到东川府,已经面黄肌瘦、狼狈不堪。
“王爷,要如何处理她们?”
阿普居木有些犯难。
“按照她原来的计划,让她们休息两日就继续上路,以献给那氏土司的名义送去元江府。”
东窗炕几前的男子面无表情地翻阅着从楚雄府、云南府加急送来的奏报,隔了片刻,才凉凉地开口道。
阿普居木道:“王爷的意思是,要促成沈小姐的计划?”
“不是促成,而是依旧用作掩护。”
沈家明珠从莲湖别庄离奇失踪的事,除了孙姜氏和少数几个伺候的奴婢,成了讳莫如深的一个秘闻。后来这个消息传递到了沿途的几个府、州、县卫所,但是包括东川府、丽江府在内的所有人,仍然以为沈家小姐是跟那些女子一起被送去了元江。
“可是护送的队伍再隐秘,也阻止不了消息的外泄。万一那氏武士听到这件事,提前派人出来劫杀或者是封了城门,那沈小姐那边……”
沐晟放下奏报,“就算不送她们去,丽江府为她安排身份的事,也不能保证永远不会走漏。”
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如果元江府封了城门,她进入那氏的机会就又减少了一分;假若那些女子在半路遇到危险,无法完成后面的行程,她的危险也就随之降低了一分。此消彼长,按照原定计划行事,就是对她最好的保护。
能瞒一时,便是一时。
“那不知……王爷可查到沈小姐的消息?”
阿普居木低着头,深知自己不该多问,却是鲜有产生了强烈的好奇。
“查不到。”
沐晟阖上那几份手札。
阿普居木一怔:“楚雄府和云南府都没有?”
“楚雄府听说人从武定州走脱了,加派了三倍兵力;而云南府自从接到役兵带过去的命令,更是接连几日设关卡排查。还有武定州,郑虎把人看丢了,还丢了驿马,觉得对不起本王,奏请亲自来东川负荆请罪。”
几封手札无一提到沈明珠的行踪,显然是一无所获。
沐晟眯着眼,面色有些阴晴不定,拿着手札的右手一下一下敲击着桌案,似在回忆又似在思考。有那一瞬,阿普居木像是从他的深眸里看到了难以言明的迷惘,然而那情绪只是一闪而过,就又恢复一贯的冷持漠然,让人还以为是看错了。
没有人能想到,沈家小姐摇身一变,已然从费尽心思乔装改扮的平民百姓,变成了锦衣亲军都指挥使司的高级将官。
沐晟用的是张良计,朱明月也有她的过墙梯。
东川卫所,议事厅。
“这盘棋真是越来越好看了。”
白珈手执一枚白子,会心地笑道。
“末将倒真是奇怪,这沈家小姐究竟是什么人?”站在旁边观棋的孟廉生,摸着下巴道。
“什么人?美人啊。红妆千里为和亲,甘心玉骨葬胡尘。”
傅东屏将黑子稳稳地落在棋盘上,发出“啪”的一声。
自从沈家小姐在莲湖别庄神秘失踪,几个人才后知后觉地知道了其中的因由。原来不是黔宁王的主意,而是沈家小姐自动请缨。这可就耐人寻味了。
“听说,王爷那边是一点消息都没有。”孟廉生咂着嘴道。
“王爷为了阻拦,可谓是煞费苦心。那沈家小姐深藏不露,不动声色便能一一化解,不仅可以稳守,还能反攻。你说这回是不是棋逢对手啊!”
白珈闻言,抬头看了傅东屏一眼,“你可别是也管闲事,让人去楚雄府查了。”
“不仅是楚雄府,”傅东屏耸肩,长叹了一声道,“还有沿途的各府,但是哪里结果都一样,无可查。”
从东川府到武定州,还有踪迹可寻,从武定州再往后,那沈家小姐连同那个纳西族妇女,就如同凭空消失了一样。
白珈皱眉道:“难道说已经……”
白珈的尾音儿拖得很长,傅东屏一眼斜过去,“死了?”
“真的假的?”
孟廉生的声音拔得极高,吓了傅东屏一大跳,“当然是假的,我这不是顺着他的话往下说么。”
如果是遭遇不测,反倒是有消息了。
然而这一路上的危机也确实存在。除了元江那氏,还有与之交好的很多土司家族:武定凤氏、景东陶氏、红河彝族、广南侬氏、孟定刀氏……别忘了之前从云南府来东川的传信官被半路截杀的事情。沈家小姐这一路等于是过关斩将、披荆断棘,不免让人为那个...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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