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有些从田间回来的农户、要去地里给丈夫送饭的农嫂……清风过处,茶客络绎,充满着乡间的恬静和悠然。
茶寮的旁边还有两根木桩子,桩子上拴着几匹骏马,膘肥体健,在阳光的照耀下分外漂亮,引得那少女赞叹一声。
“宁陵县穷乡僻壤的,天灾不断又逢人祸的,哪里有什么丰民田沃,乐业安居?小姑娘年纪轻轻,不懂得民间的疾苦。”
“是啊,不说别的,就说咱们村里合资才买了那几匹马,知县说要纳税。好不容易凑齐缴上去了,又说我们手上的是麻银,等换成官银,又说要收火耗。”
茶客们的说法,让少女迷惑不解,“朝廷规定火耗不得超过八厘,知县知法犯法,为何不上告知府?”
那老伯拿着头巾擦汗,“知府?知府他老人家早让知县给喂饱了!”
少女道:“知府不行,还有知州呢。再不行,也还有布政使,还有朝廷。”
旁边倒茶的小二“呸”了一声,道:“什么朝廷,狗屁朝廷!听说皇上新纳了位贵妃。知县说是我们河南府的人,是我们的光彩,还让我们上税纳贡给新贵妃孝敬呢!”
茶寮里,众人你一言我一语,说得义愤填膺。
朱明月挑了挑盘盏里面的瓜子,接茬道:“可怎么听说自从皇上登基以来,安民抚民,与民休息,仅是上半年,就减免了地方的多项赋税。到了河南,如何就成了苛捐增税呢!”
“山高皇帝远啊,朝廷就算想雨露均沾,到了地方上,难!”
那喝茶的猎户说到这儿,又是一叹,“别的不说,就说前段时间来了个什么巡按御史,明明五谷不分,却非要下乡去除蝗治瘟。结果怎样?还不是被活活打死了!”
朱明月眼睛一闪,“真被打死了?”
“那一阵子暴民闹得凶啊,可又不像村里的人,倒像是趁乱打劫的流窜匪寇。等知县老人带人过来,听说已经被打得血肉模糊。天可怜见的,要不是那御史误打误撞来到咱们宁陵县巡查,朝廷根本不会知道河南府里遭了重灾。好人不长命啊……”
朱明月听到此,知道不用再听下去了。
年年都说爱民恤困,年年却发生灾荒疫病,其中多数天灾被朝廷了解,给予赈济或减免赋税,有些灾情却被地方官员刻意隐瞒了下来。就如这河南疫情,皇上曾下令在外有司官员赴京朝觐时报告民间疫病,但连同布政使和按察使在内的两位河南要员,对这次暴发的蝗灾横加隐瞒,来朝后谎报功绩,声称田谷丰稔,闾阎乐业,并山呼万岁赞誉圣主明君,千秋万代,取悦朝廷。
朱明月的爹爹暂代刑部之职,户部尚书郁新来府中喝酒时曾提到过一些事,后来又辗转到了她的耳朵里。
然而真正置身河南府,才知整件事并非表面那么简单——河南的蝗灾不是下半年才发生,其实在年前就已经起过一次。江阴侯吴高是冬至前到的宁陵县,但朝廷得到他的奏报,却是在夏至之后。当朝廷再遣人来到宁陵县巡查,吴高已经身染瘟疫,死在当地。
总有朝廷看不到的地方,总有阳光照耀不到的地方。
当朱明月站在宁陵县衙牢时,沐晟显然也凭借这几日在牢中对犯人们的索问,将所有内情探查清楚了。
一身褴褛的破衫,还有蓬乱不堪的头发,满脸是灰尘,乱发下却遮不住一双深邃慑人的黑眸。满是胡茬的下颚,使得原本年轻俊美的面庞,增添了几分沧桑的男子气。这样一路从衙牢里走出来,惹得村里面大姑娘、小媳妇争相红着脸观瞧。
朱明月在衙牢门口等着他,手里拿着银票。同时站在衙牢外的,还有一个点头哈腰、满脸讨好的衙牢牢头。
“够不够?”
“够了够了!小姐菩萨心肠,体恤咱们穷苦小吏!”
那牢头眼睛里冒着光,说话间,就要伸手去拿她手中的银票。朱明月将手抬高了些,“那今日的事……”
“今日之事,小的烂在肚子里,绝对不敢吐露半句!”牢头竖起手指,信誓旦旦。
“如是有人问起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