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底下,真有此等巧合之事吗?
朱明月听到跟姚广孝有关联的事,下意识就要回避,于是道:“小女再说一遍,小女并非沈公子要找的人。且小女的祖籍是徽州府,自小长在北平,根本不认得沈姓族人,沈公子无需再费唇舌。”
说罢,她就示意红豆赶他走。
沈姓男子却仍然坚持,不敢再靠近,更不敢上前来拉她,就是阻拦着道路死活不肯走。红豆也有些急了,唯恐这么下去会出乱子,索性一把抢过小厮手里面的马鞭——
“瞧这位公子一副斯文模样,恁地听不懂话!我家小姐是好脾气,奴婢却不能不护主,这鞭子不长眼睛,奴婢劝公子一句,赶紧让开!”
“这位姑娘好生不通情理。沈某费尽千辛万苦寻到舍妹,不说清楚,如何能让?”
红豆瞪圆眼睛,气他还敢胡搅蛮缠。
——素手挥起马鞭。鞭子是新制的,上面还有倒刺,甩在青石板路面上,顿时发出一道清脆的“噼啪”声。
“让是不让?”
沈姓男子梗着脖子,再不说话,意思显然是不让。
红豆露出一丝冷笑,道:“别说奴婢没提醒沈公子,胆敢挡着我家小姐的路,便是达官显贵也要掂量掂量,更何况你这一介平民!”
说罢,狠狠地甩开鞭子,甩手就要往那人身上招呼。
就在这个时候,长街的另一边有烈马蓦然嘶鸣。
此刻距离宫筵散场多时,皇城夜禁,怎么还会有人胆敢骑着马疾驰在帝都之中?那道声音同时引得几个人回头去看,却见明澈的月光下策马疾驰而来的男子,一袭宝蓝镶滚绯色的蟒袍,衬得煊赫逼人,卓拔凛然。
红豆拿着鞭子的手一滞,怔愣地望着一马一人朝着这边疾驰。
风鼓动了锦缎衣袂呼呼作响,那人仿佛是一只倨傲的鹰隼,眨眼间,就离得愈加近了,红豆这才想起自家小姐还站在马车边,拔腿就往那边跑,已然来不及。
烈马在距离少女一尺之处,戛然停住。
刚刚好。
高高扬起的马蹄,马背直立,却堪堪驻足。随着烈马嘶鸣,一骑滚滚,尘土扑面而来。足可见策马之人有很高超的骑术。随之逼近的,还有一股凌厉难挡的气势。
“啊”的一声尖叫,是红豆发出的。
朱明月仰着脸,直面那飞扬而起又疾速而落的马蹄,没有后退一步。并非因为她是将军的女儿临危不惧,只是这策马的男子太快了,让她还来不及做出反应,对方就已至近前。千钧一发之际,她甚至能感受到那来自男子身上的迫人寒意。
她倏然抬眸,正对上一双深黑的眼睛。
倨傲如火,桀骜若风。
男子有着一张非常年轻的面容,斧凿刀刻般的五官,在月色下愈加显得丰神俊朗、清隽轩昂;薄唇紧紧抿着,鼻翼和下颚的比例,勾勒出一道完美的弧线。俊美与阳刚浑然天成地结合于一身,饶是姿容出众的女子,在他面前恐怕都要为之汗颜。
此刻他居高临下地看着她,睥睨而冷然地问道:“你是何人?”
“是你冲撞车辇在先,还敢问我家小姐是什么人,是何道理?”红豆护主心切,大声嚷道。
马蹄踏踢,烈马烦躁地在原地打着响鼻。鞍背上的男子安抚地摸了一下马的鬃毛,唇角微挑,露出一抹冷笑,“刚才,就是她让人打你?”
这话是在对那沈姓男子说的,眼睛却一眨不眨地盯住朱明月,不仅不打算报出名姓,更没将她主仆二人放在眼里。
少女眯起眼,不喜欢这种仰视的姿势,于是绾裙转身就走。
“本王问你话,想往哪儿去?”男子即刻从马背上跳下来,上前一步,强悍地拦在她身前。
朱明月不得不后退半步,抬起眼帘道:“没错,假使阁下未能出现,那位沈姓公子断是难逃一场鞭责教训。就如同刚刚你不及时勒住缰绳,小女就会被马踏于蹄下一样。”
男子注视她片刻,抱着臂冷笑道:“你一非官差,二非有品阶的宫人,哪来的权力肆意行凶?”
说罢,含笑凌厉的目光瞥向一侧的红豆。
红豆顿时一哆嗦,吓得两腿发软。
“便是打死他,又如何?”
少女冷漠地扬眸看他,眸下的泪痣盈盈若坠,“京城天子脚下,又是宫筵之后的宵禁时分,不仅随意在外逗留,还冲撞官员家眷的马车,其意何为?就算说他有意‘刺王杀驾’就地格杀,都不为过,何况只是用鞭子?”
已经算是从宽了。
“区区一个官员家眷,好大的口气,谁给你的胆子!”
男子眼中的怒意大盛,说罢就要上前来,还未等红豆上前来阻拦,那沈姓男子就跑了过来,在后面死死地将他拽住,“王爷,莫要吓坏了我妹妹!”
男子皱起眉,看她:“你是……沈明珠?”
“不是。”
朱明月断然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