宫筵持续得很晚,名为君臣同乐,皇上却早早地就退了席。留下诸般文武,甚是其乐融融,言谈自如。
东侧殿摆成一列一列的桌案上,堆着满满的酒壶,就属兵部和刑部的官员们喝得最多,也不肯让宫婢拿下去,互相比着谁的酒量更好;还有几个武将,正在脸红脖子粗地拼着酒,吆喝声一声高过一声,引得那些文臣不住地嗤鼻摇头。
等到宫筵结束,好些武官都未尽兴,相携着出了正殿,等走出奉天门,互相又开始笑闹起来。
“真是不知所谓。这等皇家庄严之地,让这帮腌臜之辈,搅得乌烟瘴气!”
“瞧他们那副德行,无知莽夫,简直是有辱斯文!”
走在后面的一些建文旧部,多是文臣,哪里见过这样的场面,眉头皱起老高,鄙夷和嫌弃之色显露无遗。
刚嘀咕几句,一不留神,脖子就从后面给揽住了,“我说你们几个酸儒,瞎咧咧什么呢!”
扑鼻是一阵浓烈的酒气,那文臣嫌恶地掩住口鼻,挣扎着想甩开他,哪里是那些武将们的对手。这时,又听一个喝高的将领喝道:“别说老子没告诉你们,皇上也好这一口,喝起来,比爷几个还凶呢。你们瞧不上老子,莫不是在嫌弃咱们皇上!”
说者无心。那几个文臣听言,当时就变了脸色,使出了吃奶的劲,从那武将的钳制中挣扎出来,掩着面逃也似的离开了奉天门前。
这时候,女眷们从西华门绕到奉天门前。各府闺秀,莲步绻绻,都在侍婢的搀扶下,上了各自府里的轿子或是马车。
朱明月落在后面,顺着宫墙走到奉天门前,远远地就瞧见了朱能,红光满面的模样,走路一步三摇,显然也是喝高了。红豆赶紧跑了过去,急急上前扶了他一把,又被甩开——“哪来的毛丫头片子,抓老子作甚!”
“老爷,奴婢是红豆啊。”
红豆哭丧着脸,又去扶他。
“什么红豆、绿豆的?老子只认得巴豆!对,巴豆!上回金忠那死不要老脸的输了,给老子的马下巴豆,害得老子刚骑上去就被摔了下来。真他娘的倒霉!”
红豆又好气又好笑,连声道:“老爷,您喝多了,赶紧跟奴婢过去吧。小姐还在那边儿等您呢。”
“月、月儿?”
朱能一听见是朱明月,顿时清醒了几分,“月儿来军营干嘛,她不是在……在苏州的嘉定别庄里面养病么?”
就算是喝醉了,也没忘记替她隐藏行踪。
朱明月上前,扶着他的胳膊,“爹爹,这儿是应天府,不是北平城。”
“你这丫头生得可真好,真像我们家月儿……”朱能借着月光,瞪大眼睛看了看,咧开嘴傻乐,“但你肯定没我们家月儿聪明。我们家月儿啊,那就是天上的小文曲星下凡,投胎当了老子的闺女……”
难怪同在北营的将领们说,爹爹常将她挂在嘴边。
朱明月拉着他慢慢往奉天门外走,快走到承天门前面时,后面又出来了一堆武将。
因她爹是行伍之人,她对于兵营和将士,多有好感。朱明月朝着那些人敛身行了个礼,认出其中几位,还是曾住过城西府邸的。
“丫头,你爹交给我们,放一百二十个心吧!”
“就是,你爹酒量好着呢,咱们老哥几个再聚聚!”
闻言,一旁的红豆有些咋舌,还没喝够啊?
“可是……我家老爷明日还要上朝呢!”
红豆急道。
“刚刚皇上说了,明日特、特赦,不上早朝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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