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能一拍脑门说:“瞧爹这记性,对对对,是月儿,月儿!”
朱能初袭父职任燕山护卫副千户,亦是燕王麾下赫赫有名的将军、会州五军中的左军将领,而今,更是靖难之役中首屈一指的功臣。
后面的将领们中,又有人啧啧了两声。同时有人羡慕道:“想不到你自己跟个黑面无常似的,能生出这么一个如花似玉的闺女。”
“就是记性太差,连姑娘的闺名都给叫错了!”
又是一阵哄笑。
“你们懂个屁,俺家姑娘原来不叫这个名儿,后来才改的。太高兴了,就给忘了!”这位沙场上所向披靡的英武将军,笑得合不拢嘴。
五年了,朱明月看着面前这张又黑又瘦的脸,额角上两道很深的伤疤,鼻翼不禁有些发酸。的确,自己还有一个名字。
明珠。
“朱明珠……”
其中有一位将领念了念,摸着下巴咂嘴,道:“好歹是个姑娘家,闺名自然要雅致些。明月比起明珠,确实好了很多。”
是啊,朱明珠,猪明猪。
彼时年幼,很多小孩子都拿名字取笑她。一日她哭着跑回家,嚷嚷着非要改名字,那时候她爹愣是没明白,还曾小心翼翼地问不改行不行,结果她又是哇哇大哭,爹爹心疼不已,当即就改名叫明月。
现在想想,那时候年幼,不懂得其中的意义。
朱明珠,明珠,取其意,就是朱家的掌上明珠。那名字里面,实在是寄予了一个父亲对女儿太多的珍视和疼爱。
“好了好了,咱可别杵在这儿,耽误人家父女团聚。”
看热闹的将领们中,有人笑着说。朱能瞪了瞪眼睛,连头都没回:“对,赶紧都给老子滚蛋,自己找屋睡觉去!”
说完,继续搂着自己的闺女傻乐。
“不是吧,自己找啊?”
“老子想洗个热水澡!两个多月没沾水了。”
“这身衣服破得不能要了,谁有新的,借来穿穿?”
身着红黑铠甲的将领们,一边叨咕,一边勾肩搭背地走了,干净的月光穿过树梢,在他们的身后拖出一道长长的影子。
跟她爹爹一样,这些都是燕王跟前最受器重的心腹武官,否则不会被直接召进皇宫,直到这个时辰才出来。
那厢,红豆已经麻利地过去收拾屋舍。碧血黄沙、九死一生之后,歌功颂德也好,口诛笔伐也罢,没亲身经历的人不会想象得到,这些赫赫威名的沙场罗刹,与那神秘莫测、让人难以望其项背的形象,其实很难对得上。
“幸亏多拾掇了几间,否则真没地方住。”
红豆一边将帐子扯下来,一边掸灰。张义很不情愿地给她打下手。
“呀!”
红豆忽然大叫了起来。
张义吓了一跳,忙看过去,就见红豆一脸紧张兮兮地说道:“热水怎么办啊?府里还没有厨娘呢!”
“你是侍女,连水都不会烧?”
红豆瞥了张义一眼,理直气壮地说道:“我可是贴身侍婢,在侧殿里面伺候的,烧水?那是下等宫女才会做的粗活!”
张义翻了个白眼,很想提醒她,现在已经不是宫里面了。
“好吧,灶房在哪儿?”
“你会?”
笑话,军中多年,他还会煮饭和缝衣呢,可这种事儿,按理说不应该是娘儿们做的吗。
还有刚刚那几位,丘福、金忠、李彬、徐忠、房宽……都是赫赫将星,随便哪一个,不是百万军中斩上将首级、让敌人闻风丧胆的主儿!现在倒好,全窝在一个破破烂烂的荒废府宅,凑合着住。
若张玉老将军还在世,非气得吹胡子瞪眼不可。
唉,说出去谁信呢?
张义心里暗自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