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襄理!这,这,老爷说得没问题吧?”
“你担心个屁!老爷把老西儿们都搞定了,外头就是些散户,最多五十两的票子,你怕个屁!”
话虽如此,萧襄理自己心里也没底。的确,他和魏襄理二人毫无阻碍的向单子上的各家七家山西屋子收回了差不多十万两德隆的票子。加上之前冷掌柜筹集的,应对门市已无大问题。但是昨日白花花的十万两银子被运走,依旧让他心痛不已。
这银子要是能再耽搁几天提就好了。
心中七上八下,还是要强作镇定。说不定冷老爷正暗中看着自个呢!因而不断的大声吆喝,到处吹毛求疵,恨不得柜面上一颗灰尘也没有。
眼瞅着店内准备完毕,外头衙役们也维持到位了,他当即高喊一声:“下板!”
随着他的一声吆喝,两个学徒打开侧门,开始卸下门板。
外头的人群顿时一阵的骚动,蜂拥朝着店门涌去,其中不乏妇女老人。顺天并两县衙役立刻甩开手中的长鞭,不停得在空中挥舞,打出响鞭,将人群迫退。
一进一退之间,已然有人被挤倒在地,发出被践踏的惨叫声。
刘推官坐在台阶上,赶紧命令手下人指挥衙役们将人群隔开,只空出一条通路来,一头进一头出,又将陆续赶来的人群隔在外头,依次放行,这才将秩序维持住。
“传令下去,但有带头鼓噪,煽动的,一律当场拿下,枷号示众!”他吩咐道。
强力弹下之下,店门口的秩序总算维持住了。只是存户们争先恐后,一个个人挤人人挨人,几乎到了前胸贴后背的地步。其中许多妇女因为丈夫在外营生,来不及赶回兑现,也顾不上男女有别,此刻也这般挤在队伍中,便有人趁机在人群中骚扰轻薄。其间还有人被踩掉鞋子的,挤散发髻的,也有人被挤得了晕了过去。队伍里哭叫声,相骂声,伴随着衙役们的吼叫和皮鞭的挥舞的嗖嗖之声和吃痛的惨叫声,混杂成一片。
冷凝云在钱庄二楼的槅扇窗里望出去,暗暗叹息。他此刻已经不担心挤兑了,但是外头这副乱象着实叫人揪心。
来排队挤兑的,九成都是京师里的略有资产的小市民,手里头有几两银子,存款取息,贴补家用。这些银子,对于高门大户来说,不过是一锭墨,一罐子“南洋鲜果”,一件首饰……但是对他们来说,却是多年积攒下来的血汗钱。
钱庄若真得倒闭了,这些来挤兑的人中不知道有多少要投河上吊的!
他叫来魏襄理,叫他带几个学徒到外头,临时搭一个棚子,里头升上炉子备上热糖水,让年老的、体弱的、晕倒的人有个休憩的地方。
“告诉萧襄理,所有的挡手都上,全部窗口都打开,忙过这两日,再请大家吃犒劳。”
安排完这些其实已经无事可做。冷凝云已经几日没有好好睡觉,却一点没有困乏,只在二楼坐看。
好在人群在全力兑付的情况下逐渐减少,到得午间人群不再增加。兑出去的银子和银票数量也在预估之内。
萧襄理不敢懈怠,并不停歇窗口,只关照后厨多做包子、馅饼之类,送到柜上给挡手们充饥。边吃边干。
预想中的大额挤兑并未出现,最大一张票子也不过五百多两的,多得是五两十两的小额存款和票子。一直等到午后才有人来一次性兑换大额银票,也不过五千多两。
随着银子不断兑付出去,排队的人愈来愈少,到得临上板前,来兑换的人群已经散尽。众人悬着的一颗心这才放下。魏襄理出来给衙役们道辛苦,又每人封了个红包。
晚间清点账目,全日兑换出去不过三万九千多两。再查存款目录,除了山海五路这些“关系企业”的存款之外,原本定额存款九成已经兑付。发出去的票子,也回笼了六成多。剩下的银子绰绰有余。
德隆内部上到冷凝云,下到学徒,原本谁也无心吃饭。只就着馒头烧饼喝着浓茶盘账。待到盘账完毕,众人都如释重负。上上下下一片喜气洋洋。冷凝云当即关照伙房开一顿丰盛的夜宵来。
“除了不许喝酒,大伙尽兴。只是不要睡得太迟,误了明日的生意。”
“掌柜的放心,误不了事!”魏襄理兴高采烈。旁得不说,自家这份年薪一百八十两银子,年底还有花红的生计算是彻底保住了。
冷凝云回到内宅,匆匆盥洗上床,刚挨到枕头便发出了鼾声。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