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桥六十多了,带着两个家仆就去了州衙。
司理参军管的是司理院,在太祖皇帝时,司理院的名字叫做司寇院,顾名思义,大家都能从这个名字里看出去东西来。
后来到了太宗皇帝时,司寇院改名为司理院,掌管刑狱勘鞫诸事。
司理参军陈松就是干这个的。
“沈桥?”
陈松皱眉道:“他来做什么?”
边上有小吏说道:“先前的消息,那个卖粮食的沈建被人骗了两千贯,上吊自尽,幸而未死。沈桥怕是为这个来的。”
陈松冷笑道:“那人竟然是个骗子?”
小吏讶然,“参军您认识那个范湖?”
陈松摸摸脑袋,“上次在外面遇到,和本地的几个商人在喝酒,见到了某就谄媚,说是请喝酒,某就去了,席间就有沈建。这是用某来做媒啊!好大的胆子。”
“那沈桥……”小吏苦笑道:“毕竟是沈家啊!”。他知道陈松绝对是从中得了好处。
陈松淡淡的道:“汴梁的那位自称雄州沈,这十余年来从不和徐州沈家走动,京城的有个沈靡,还是那位的伯父,可他从不搭理,可见那人是把沈家当做是陌路,再说此事也和某没关系,不怕。去告诉沈桥,此事和某无关,让他自己去报官。”
小吏说道:“那不是还有个沈靡?”
陈松冷笑道:“沈靡被沈安当众给了没脸,如今在群牧司早就没了威信,加之他马上就要致仕了,那里管得到徐州来?”
小吏闻言出去。
沈桥在外面等候,见小吏来了就堆笑道:“官人,老夫……”
小吏板着脸道:“参军说了,此事与他无关,你可自去报官。”
沈桥一听就白了老脸,“此事……那……那范湖当时请了大郎去饮酒,席间还有陈参军在呢!不是陈参军在,大郎哪里会信那个范湖……”
小吏把脸一板,“污蔑参军,回头把你一家子下了牢里!”
沈桥怒了,“我家也是官宦世家,为何……为何?”
小吏看看左右,低声道:“此事……要去寻人帮忙。”
他板着脸恐吓沈桥是受命,但私下却不想得罪人。
沈桥懂了,他拱拱手告辞。
小吏叹道:“参军就怕惹事上身,可却忘记了……血浓于水呢!若是沈家求到了汴梁去,咦!不对,沈靡多年一直在群牧司,沈安竟然没出手相助,以至于沈靡如今境况糟糕。难道他真是不认沈家这门亲戚了?”
他去寻了个老吏问了此事。
老吏斜睨着他,“下衙后……”
没好处你别想求人,这是衙门里的规矩,小吏笑道:“下衙了去酒肆,某请客。”
老吏点头,“算你聪明。不过老夫可不白喝你的酒,这些东西关键时候能保命。
沈安的父亲沈卞,当年在徐州也算是个才子,开始还顺当,一路做官往上爬,只是后来就突然变了,回家让家里人都迁到南边去。
沈桥是家里做主的,就不同意。此事你以为如何?”
老吏含笑看着他,眼中有些不明之色。
小吏摇头,“徐州离京城不算远,比杭州好多了。”
“正是如此。”老吏欣慰的笑道:“后来就不欢而散,沈卞那次是回来葬了他的娘子梁氏,从那次之后,他就再也没回过徐州。后来的事……”
老吏眯着老眼,脸上的皱纹重重叠叠的,就像是老树皮。“后来沈卞就出名了,向官家和宰辅们进言,说是大宋该练兵,该准备北伐,再后来他就去了雄州,依旧不相往来。”
小吏说道:“可沈卞……不是失踪了吗?”
“是啊!等消息传到徐州时,一起传来的是沈安那少年进了朝堂,还在官家的身边任职的消息。”老吏唏嘘道:“若是沈安兄妹穷困潦倒的话,沈桥定然会伸手。可沈安却少年成名,沈桥倔,自然不肯去攀附,于是两边这十年来就和陌路人一般。”
“竟然是这样?”小吏叹道:“沈卞当初却是莫名其妙,后来就是一边倔,不,某以为是两边都倔,所以才冷着。”
老吏拍拍他的肩膀,“是啊!两边都倔,那沈安如今的势头不可阻挡,以后定然是政事堂里的宰辅,沈桥悔不悔?定然是悔了。只是人宁可穷,也不肯输了那口气……这些你可记牢了,举一反三。”
“记得下衙等着老夫。”
老吏晃晃悠悠的回去了,隐约有声音传来,“这世间看不透的只有脸面,丢下脸面,豁然开朗啊!”
“丢下脸面,豁然开朗……”小吏想着这句话不禁痴了,然后又得意的道:“反正某是做了好人。”
……
沈桥回到家中后,见沈建还是痴傻的模样,想到刚才在州衙的遭遇,不禁老泪纵横。
孙儿沈彬在边上伺候,不住劝慰。
“阿郎,粮店的伙计的工钱该给了。”有仆役来禀告消息,看着格外沮丧。
许多时候,你一旦开始走运,那么就会接二连三,甚至是走运许多年。
反过来,你一旦开始倒霉,那就是喝口凉水都塞牙。
沈桥说道:“给他们!”
来报信的仆役摇头道:“阿郎,家里没钱了。”
沈桥一惊,问道:“竟然没钱了吗?”
沈家不过是小康,这一下被骗了差不多两千贯,堪称是把家底都骗走了。
“郎君为了这笔买卖还借了两百余贯,阿郎,就怕那些人闻讯来要钱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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