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百九十三章 痛陈利害

    这一份奏折却是朱聿键的亲笔，他没有平日里文人那么多空话套话，一上来就说得相当诚恳和实际。他隶数了如今大明的弊端，声明户部岁入不足就是因为国家不重视工商业发展，提出了无工不强、无商不富、无农不稳、无军不安的理念。

    他重点分析大明缺粮问题，认为是太过自由的市场化，让政府缺乏调控机制，致使大量土地为了追求利益而种植棉花和烟草等经济作物，忽视了对粮食的积累。结果造成各府粮食储备不足，一旦遇到天灾，立刻就会有饿殍遍地的状况。

    国家缺粮加上天灾，造成百姓们因为没饭吃而反抗，农民军因此才会屡禁不绝。要想彻底清除农民军的根基，就必须鼓励粮食生产，召集人重新开荒种地，同时减轻农民的负担。

    如今赋税太重，是农民不堪重负的另外一个问题，辛苦劳作一年所得，大部分都要上缴赋税或者缴纳田租，剩下的不够家人温饱，自然造成农民的反抗情绪。这其中并非全部充入户部，地主层层盘剥，官员索取火耗，最终造成百姓越来越穷，户部所得银钱确是不多。

    火耗是历朝弊政，银两铸成大锭的确有百分之一二的火耗，但地方官员为了中饱私囊，往往收到一两成，更有甚者三四成。这些多收的火耗都成了官员贪污的所在，加重了地方百姓的负担不说，还刺激了官员的贪欲，让他们越来越敢于贪贿。

    租赁制度更加不合理，地主每年收去佃农高达七成的收获，往往还贿赂官员，让赋税不随土地买卖。穷人无地却要缴纳赋税，地主却免于纳粮，结果造成佃农交了七成租税，还要再交赋税，结果辛苦一年却毫无收获的境地。要想让农民稳定生产，就必须从根本上整治，首先是取消火耗，再将租税最高订在三成。

    土地产出毕竟有限，要想富国最好的办法就是开放海禁发展工商。工商利行天下收益极高，尤其是远赴欧罗巴之海上贸易，一次贸易虽然日久，却能获利百倍以上。如此收益纳税一成也是平常，商人不伤筋动骨，百姓可减轻赋税而国库日丰。

    如今天下动荡，须人人为国出力渡此难关，官员藩王亦不能例外。以我八贤王之位，每年也缴纳三百万两白银于户部，其他官员有何特殊一钱不纳。若人人皆缴纳赋税，则国家富足百姓安定，流贼旦夕可除。流贼即灭，大明则可顷全国之力对付建奴，以我泱泱大国亿兆百姓带甲百万，只需休养数年操练士卒，蕞尔建奴必可手到擒来。

    朱聿键对文言文并不擅长，所以他这篇亲自执笔的奏折写得半文半白，看上去颇为别扭，尽管如此崇祯还是被其中的内容所吸引了。如今的朱聿键权倾四海，手握海陆强军，根本不会再顾忌任何势力，所以他在文中没有丝毫保留，将大明历朝历代的弊政彻彻底底的批评了一番，同时号召提高商税，打破官员不纳税的传统，同时限定最高田租。这样的奏折也就朱聿键敢写，因为他这样写已经将整个大明朝所有藩王官员、商人地主全都得罪了，如果实行这篇奏折有人得利，也就是那些受到欺压的底层小民和朝廷了。

    看着这篇奏折，崇祯的表情也是喜怒哀乐不停变换，当他看到官员所收火耗数量，以及地主收取的田租时忍不住心中大怒，当他看到远洋海贸能过获利百倍的时候，又是暗暗吃惊，直到他看见后面朱聿键展望的未来境况，他却又欣喜若狂，如果真的能够实现奏折中的想法，他这个大明中兴之主算是当定了。

    “皇上，天晚了。”王承恩不知道崇祯仅仅是看一份奏折，为何会变换如此多的表情，但他知道现在皇上的心情应该很不错。这些天看着崇祯每日操劳，眼睛都已经红了，王承恩也暗暗心疼，今天趁着对方高兴，他忍不住出声提醒，希望崇祯能早早安歇睡个好觉。

    看看外面天色已经晚了，崇祯点头道：“也好，今天朕就回去睡了。你派人通知官员，明日大朝。”

    “明日大朝？”王承恩有些奇怪，明日并非大朝会的日子，崇祯却要开大朝，这显然是不合常理的。不过皇上的话就是圣旨，王承恩也只好分派人手赶快却京中各家通知。

    这一夜崇祯睡了个好觉，或者说他自从登基以来，从未睡得如此之好过。数年来他一直盯着八贤王的封地，在看着朱聿键势力一天天成长的同时，他也好奇对方为何会有如此成就。

    曾经崇祯也想过朱聿键势力壮大后的危险，希望能够将其掐灭在襁褓之中。但是朱聿键所造就的种种经济奇迹，又让崇祯舍不得将其切断，他希望看到其中奥妙，寻找让大明中兴的方法，为此他没少派东厂和锦衣卫的人进入封地内考察。

    只可惜崇祯不明白，专业的经济运作让一群间谍去查有什么用，如果让他们偷窃机密文件还行，如果想要让这些大字不识几个的人，去总结一地的经济发展经验，无异于缘木求鱼。

    就这样东厂和锦衣卫查探了好几年，送回的情报只是一些表面现象，顶多写上粮库内粮食有多高，又建立了几个工厂罢了，又细心的数数港口内每天有多少商船出入，这些东西对崇祯又能有什么用，只是让他羡慕八贤王封地的富庶罢了。

    今天朱聿键这篇言辞恳切的奏折，将自己成功的诀窍和盘托出，让崇祯看到了大明中兴希望的同时，也看到了朱聿键对自己的忠诚。他能够苦口婆心的规劝自己，对经营秘法毫无保留，这就已经说明了一切。

    对朱聿键终于放心，又看清了大明强盛的前途，崇祯心中所想都放下了，所以才会睡得那么沉，以至于当王承恩叫他起床上朝的时候，崇祯尚未睡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