抵达东岸,已经是晨露熹微。
东岸的早餐铺子已经拉开了一天的序幕,蒸汽缭绕的寒冬早晨,烟火气夹杂着周遭车跑过的尘土。柱子上贴满了各种广告,颓了一半的建筑和烂尾楼一起形成一道残破风景线。很多店铺已经落了灰。在晨光之下,显得更加落寞。
唐秋拒绝了他帮忙拿行李的要求,她的“告别词”只有两个字。
“拜托……”
他会意,回了副驾驶,戴上墨镜。
“走吗?”司机老罗问他。
“等一下吧。”
江一凛坐在那,一言不发地望着窗外。
先是看那破败。然后看向这残败向着的那一侧,光晕照在烟波河之上,长河静谧,似乎日子没有变,似乎永远,都不会改变。
东岸,真的和西岸太不一样了。
他也不知道自己在等什么,就是在劫后余生又一夜无眠之后,生出了一丝莫名其妙的幸福感,和悲伤缠绕在一块。
他在昏昏沉沉之中,忽然觉得一切都像一场梦。
而那些他所经历的,所被蒙尘的,一瞬间像是被从烟波河上而来的风给吹清晰了。
骨骼分明,历历在目。
“走吧。”他向老罗道。
“不进去吗?”老罗心里想的是两个年轻人闹别扭,这个明星大帅哥肯定在等对方低头呢,可人没出来,“男人女人之间嘛,有时候就是低个头,你别觉得自己是明星就摆架子,你越是明星……人家越没安全感,你晓得不?”
江一凛没有反驳。
让她冷静一下吧,他太了解她的性格了。
改天他会来的,一大早混混沌沌也没办法把事情说清,他还要拜访一下,她这些年的“家人”呢。
唐秋的凌晨归来,把周子豪也给惊起来了,他其实也才睡没多久。
“怎么回来了?不是说要拍戏么?”
眼见唐秋低头闪躲,周子豪忽觉有点不对,一把把灯打开。
唐秋的脸上被树枝划破的伤口不算惨烈,但周子豪一下就急眼了。
“怎么回事,是不是在剧组被人欺负了?还是说,又让你演危险的角色?”
“没有。”唐秋安安静静地整理行李箱,“是我自己不小心,哥,我没事儿,你赶紧去睡吧。”
她整个人像是失魂落魄,却又靠着一念强撑,看起来又冷静,又冷漠。当周子豪想上手去看她脸上的伤口时,唐秋忽然像炸了毛,猛地将他的手打开。
“别碰我!”
这一声在安静的清晨显得格外凛冽,唐秋的眼神像某种失独的小兽,竖起了浑身的刺。虽然下一秒,她就在周家两兄妹错愕呆住的表情下柔了下来。
“那个……哥,我太累了,我想休息一下。”
周子豪让了道,待唐秋将行李箱拖进屋门,紧紧关上,他回头看向周蕊。
周蕊眨巴了一下眼睛。
他们都清楚,唐秋一定是碰上什么事了。
而门的那边,唐秋颓丧地倚在门框上,缓慢地将行李箱打开。
她不是很敢睡,怕那个梦又一次绑架她。
而打开行李箱的那一刻,她又一次愣住。
她的行李箱里,放着一小束玫瑰,用油皮纸包着。
那是江一凛栽的玫瑰花。
唐秋直到午后才昏昏睡去,倒是没做那个令她恐惧的梦,大概是因为太累了,心思也负担太重,反而睡得有些过沉。
也有可能是做过梦了,但不记得。
手机一直关机,打开的时候短信不断,但没有江一凛的。
不知是松一口气还是反而失落,唐秋说不上来。无力感蔓延了一身。
周子豪很体面地没有问唐秋她不想答的问题,三兄妹已经是极久没有在一个屋檐下长相处,这时光,久违而陌生。
周蕊加入了个漫画公司,虽然只是做个画手助理,却整个人像是换了个样子,从前那个懒洋洋的胖丫头,现在变得勤奋无比。因此也多数不在店里。杂货店便关了门。街坊邻里来敲过几次门,告诉周家人他们有在网络节目上看到她,大家都表示很激动,顺便表达了一下他们店是不是因为唐秋飞黄腾达了就不干了。毕竟也是,当了明星了还开什么店?那钱,可是跟大风刮来似的。
但唐秋一直都没有下楼,周家兄妹也告诉别人,唐秋最近有戏在拍,并没有回来。
热闹是一时的,东岸周家杂货店的二楼,唐秋在休息了一整天后恢复了“正常”,正常之余又好像有那么点不正常。
比如她忽然开始勤劳地打扫卫生。空闲的几日,唐秋每天忙着搬货,理货……还琢磨着要将店重新粉刷一遍,墙面换新的,招牌换新的……
她竭尽可能地想要让自己忙起来,不去思考那些有的没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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