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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了台,可不能掉链子。不然不如不上。”裘锦似乎并没有因为她这副病容而有任何的松软,很认真地道。
“我知道。”唐秋的声音细如蚊呐,是想把力气攒着。
她当然知道,戏一旦开台,就算是地震了,打仗了,炮火连天了,都不能停的。
候场播报,舞台是那样的炫丽,她的精神因为疼痛而有些游离。方才沈欢扶着她还好,现在先出了场。
台下的评委和嘉宾席,坐着李念真和之前见过的几个评委,还有几位圈内极有声望的导演,江一凛的位置还空着,怕是赶不回来了。
只觉得浑身有些发烫,热水浇缓的胃痛,再次复苏卷土重来,几阵恶心,让她险些吐在台边,生生给她忍了回去。手指紧攥,指关节发了白,牙关紧咬地闭着眼。
你给我忍住,忍住!不用久,十几分钟便好!
而这时,李潮东从身后向她轻声道:“唐秋,马上你上场了。”
唐秋没什么精神地回头,比了个yes,然后,李潮东便见她如突然吸水的海绵似的,方才还萎缩的背,整个儿起来了。
台上,齐思思扮演的二小姐,正气势汹汹地向莲香道:“我倒要看她,教不教我!”
舞台骤然灯光熄灭,场景转换,唐秋提气,快速地在黑暗里找到自己的点落了座。
胃疼是吗?疼的是唐秋,疼的不该是陈周氏,陈周氏是不疼的,只是心疼。
疼了多年也成了患。
患是会习惯的。
唐秋竭力忘记自己的身体的那部分,就好像把它抛到一边了,尽管它的疼痛会让她的动作和讲话都有些吃力。
没事儿,陈周氏本来就有些孱弱的,这么想,倒是疼得恰到好处。
众人——包括台上的搭档及对手,本都替唐秋捏了把冷汗,台下的人怕是看不清,她们是知道她脸色惨白,冷汗直冒的,可却见唐秋一副气定神闲的样,眉眼飞起,竟将陈周氏演得跟活了似的。声音倒是稍轻了一些,但气势却不含糊,仍是那陈周氏的腔调,一板一眼,一低一高,该有的,她一分都不曾少的!
这气氛,倒是也带动了莲香和二小姐,三人在台上,竟是平分秋色!
到了开唱的地方,唐秋只闻周二小姐一句试唱,虽算不上惊艳专业,但已是可以过得了李念真的基本关了,起码,是像了,起码,是对得起这舞台了,加上二小姐本来的设定便不是京剧熟家,唱到这般,已不容易。
下一句,便是她了。可此时,那被她生忘掉的胃像是又回来了,绞痛翻滚着,心里头也有个念头,绞痛翻滚着。她张了张嘴,只觉得气若游丝。
只那顿了一秒,望向台下,忽见一人匆匆落座。
灯光微弱,唐秋却仿佛能看到那人冲她一笑。
唱吧,怕什么呢?你不是说,要为他争口气来,不唱他教的,又怎么算是唱?
于是狠狠咬了口自己的嘴唇,遂冲着二小姐媚笑一番:“唱得一般,怕是入不得少爷的心。”
二小姐哪受得了这样的嘲讽,当即跺脚:“你倒是不一般个试试?”
唐秋提起衣襟,向前一步,手如莲,眼如丝,以气托声,唱得却是另外一段。
“莫不是步摇动钗头凤凰?莫不是裙拖得环佩铃铛?这声音似在东墙来自细想,分明是动人一曲凤求凰!”
词儿像珠子般滚落台面,唐秋手中的袖子,仿佛成了看不见的水袖,珠子透过隐形麦克风,弹射在整个秀场,溅落在听客的耳畔,直进心里……
台下的李念真大为所动,竟不能自控地站了起来。
而唐秋音落,戏未停,台下竟已是如雷的掌声!
江一凛望着台上的唐秋,心中竟觉得五味杂陈,重重地吁出一口气来,然后,露出了一个极深却又夹带着些悲伤的笑容来。
歆儿,是你。这一刻,我才踏踏实实地知道,眼前人,就是你。
在台上的十几分钟,唐秋像是耗费了所有的力气,凭着本能将戏撑了下来,却也是凭着本事,将陈周氏演了活。总算熬完,正当谢幕,她只觉得眼前一黑,浑身像是突然被抽走了所有的力气,整个人瘫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