狗剩儿一脸沮丧得如同丧家犬般,甩掉棉鞋直接坐到了炕头,懊恼道,“先欠着,欠着!我这刚挨了一顿揍,浑身没有不疼的地方,哪里有空闲去踅摸银钱啊?”
众人见得没有欠账可收都是呸了他一口,嚷道,“就你那寒酸样子吧,一辈子的穷鬼命。”
冯狗子刚要开口,脑子里灵光一闪突然想起一事,他扔了手里的牌九凑到狗剩儿跟前假惺惺问询几句,末了小声说道,“兄弟,我记得你不是说过,你大伯家里有是富庶吗,你为何不琢磨着弄些出来呢?”
狗剩儿想起刚才那整整一匣子铜钱也是眼红不已,但是转念再一想到蒲草的手段和村里人对她的维护,立时就苦了脸摇头道,“不成啊,我那大伯和大伯娘虽然都没了,但是那寡妇嫂子可是个厉害之极,把村里人溜须得都护着她说话,我现在连她家院门儿都进不去。”
冯二瞧得他这般没出息的模样,脸上闪过一抹鄙夷之色,嗤笑道,“要不怎么大伙儿都说你没出息呢,一个小寡妇,你都怕成这个样子,还指望将来谋得什么大富贵啊?
白日里进不去,那就不能晚上偷偷去啊!你自己不成事儿,不是还有兄弟们吗?”说完,他回身招呼剩下几个小痞子,问道,“兄弟们,有桩发财的买卖,咱们干不干一票?”
“当然干了!”小痞子们立时围了过来,各个脸上都是笑嘻嘻,七嘴八舌说道,“富贵险中求啊,狗哥你赶紧给大伙说说有啥好买卖。”
冯狗子一把搂了狗剩儿的肩膀,笑道,“你看兄弟们可是都指望你发财呢,你可别打脸啊。”
狗剩儿被冯狗子三言两语挤兑住了,心里又实在恨极蒲草百般“欺辱”,于是狠狠心攥了拳头说道,“成,这事咱们干了,到时候顶多跑远些就是了。”
众人见得他下定了决心,就聚上前小声商议起来…
张家院子里热闹了整整一日,天色渐黑之时,吃饱喝足的乡亲们才纷纷散去了。几个小媳妇儿惦记家里还有活计,手下麻利得帮着拾掇了碗筷,也是笑嘻嘻端着蒲草递上的大碗杀猪菜小跑回家了。
李家老老小小七八口子,浩浩荡荡班师去了春妮家里团聚闲话,倒是让张家院子彻底清净下来了。喜鹊坐在炕上捶捶酸疼的双腿,心里很是奇怪为何自己心里没有半点抱怨,反倒觉得很是欢喜。
蒲草抱了大捆的苞谷秸秆进来,分了她一半,嘱咐道,“把炕烧烧再睡,省得晚上凉。”
喜鹊怔了怔,低低应了一声。蒲草笑了笑,回屋喊了山子帮忙烧炕,然后拿了兔毛拖鞋给桃花穿上,笑道,“趁着这会儿家里清静,嫂子带你去东屋挑挑,我们桃花的嫁妆柜子也要压压箱底儿啊。”
小女孩本就爱新奇,桃花这两日恨不得半夜都要醒上十数次,抬头看看她心爱的嫁妆柜子之后才会安然睡去。当然她也满心惦记着柜子还是空的,但是眼见嫂子那般忙碌,她也懂事的忍了下来,怎么能因为这些小事儿给嫂子添乱呢?
此时听得嫂子这般说,家里又确实没有什么活计了,小丫头自然一迭声的应着,“好啊,好啊。”
姑嫂两个手牵着手进了东屋,一样样把家里存下的物件都翻拣了一遍,木耳、干蘑菇和各色松子、榛子等物还是放在东屋不动。而一些点心盒子、茶叶、绣线、棉布、纸张墨块,就放进了另一只松木大柜里,最后剩下的就都是能当做嫁妆的物件儿了。
蒲草数了数,绸缎有三匹,一匹喜上眉梢的妆花锦、一匹素色薄棉缎和一匹鸟衔瑞花锦,另外还有一只彩锦如意六角小盒子,一把刺木香菊轻罗菱扇和一只螺钿铜镜。
桃花很是喜爱那把扇子,小心翼翼拿在手里扇了扇,小嘴笑得都合不拢了。
蒲草却是摩挲着那几匹锦缎又走了神儿,以前每日都是忙忙碌碌,方杰送了东西来,她也极少认真翻看,今日这般倒出空闲仔细归拢,才终于体会到他的用心。
许是方杰怕她借口太过贵重不肯收,这些物件儿很少有镶金嵌玉的,但却是各个做工精美,让人一见就知不俗。那些送来的锦缎布匹,也多是顾虑她的身份,颜色很是素淡,若不然也不会只给桃花挑出这么几样来。
不得不说,这般被人用心对待的感觉,真是温暖之极。
这般想着,她心里的思念突然就像决堤的洪水,泛滥成灾,愈加堵截,愈发不可收拾,嚣张又霸道得在她的心田里到处冲撞,无处宣泄,左后只得化成了一声重重的叹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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