句就端了陶碗喝水,借机掩去脸上的不齿和鄙夷。这村里谁人不知刘家老两口的心眼儿偏到天边儿去了,为了给小儿子多留家当,几乎就是让大儿夫妻净身出户了。如今还这般说疼爱,真是连村头儿的老狗听了都要嗤之以鼻了。
当然他们今日上门可不是为了替刘厚生两口子鸣不平,甚至刘家越是不合,他们才越有机会跟着沾些好处。
刘家隔壁的陈老四放下水碗就笑道,“刘大叔这些时日在家闷着,怕是还没听说村里的大事吧。你家大兄弟两口子可没闯啥祸,说起来还反倒是走了大运了。”
“走大运?”刘家老少三口都是听得怔愣,刘厚生上山打猎摔折了腿已是半残,以后能一日三餐包谷粥喝饱就不错了,还有啥好事能让他摊上?
到底是刘水生年轻脑子活,眼珠儿转了转就想起了爹娘口中说过的琐事,于是脱口问道,“难道是我大哥的菜种出来了?”
陈老四见得他们一家总算有个明白人猜出大概,于是就赶紧笑着接话道,“就是这事儿,听说张家今日进城卖菜拿回了十两雪花银。这村里谁不知道那土坯房子几乎就是你家大兄弟在照管,这下张家发财进了银子,怎么也要分大兄弟一半啊。所以才说他们两口子这是走了大运了。”
十两银子的一半是多少?五两!刘家老两口立时惊得嘴巴大张,两对儿浑浊的眼珠子骨碌碌路转了半晌,刘老头儿一拍大腿喜道,“哎呀,我平日就说蒲草那丫头一看就是个有福气的,生子和春妮跟着她种菜保管能赚银钱,这不才不到两月就见到银子了。”
刘老太太也不甘落后,紧跟着一起没口子胡说起来,“就是,就是,我就说要生子收…”
“娘!”刘水生及时打断刘老太的话头儿,半是提醒半是遮掩道,“那土坯棚子是蒲草嫂子张罗的,我大哥大嫂不过是帮忙做点儿小活计,能拿份儿工钱就不错了,发财这事怕是跟她们没干系。”
众人干笑着扫了这明显要精明许多的刘家老二一眼,自觉闲话儿也说得差不多了,于是就借口天晚纷纷告辞了。
一等众人走远,刘老头儿立刻就蹦了起来,低声咒骂着,“我就说老大两口子一肚子坏心眼儿!这不,跟着人家发财了,居然都不告诉爹娘一声,真是该天打雷劈了。”
“先前要分家,他们还装得那么委屈,原来早打好主意要跟着那小寡妇儿发财了。”刘老太太也是气得想摔陶碗,可惜举起来又觉舍不得,只得转而空手去拍桌子,反倒疼得自己龇牙咧嘴。
刘老头翻出狗皮帽子扣在头上,说道,“不行,我得先去看看,怎么也要把银子拿回来藏着,否则明日万一被村人借去可就晚了。”
刘老太也赶忙去找头巾子,嚷道,“我也去,春妮那死丫头可精着呢,怕是不愿意让咱们帮忙管银钱呢。“
刘水生有些犹疑,拦了一句,“爹,娘,大哥分家出去都两月了,就是赚了银钱也不能再拿回来了吧。”
刘老头和老太太听了这话手下都是一顿,但是下一刻又是忙活起来,满脸不在乎的说道,“别说是分家,他就是走到天边,他也是从我肚子里爬出去的。他有啥都该拿给爹娘,不给就是不孝。”
“就是,如今正好是家里缺银子的时候,他当哥哥也该出点儿力气,咱们走!”刘老头儿推门带着老婆子就冲进了风雪里。
刘水生在屋子里转了转,心下觉得这事有些对不住大哥大嫂,但是他这几日看中了东山后杨树村的一个姑娘,也找熟人去探过口风儿。人家还真没说不看好他这个人,只说姑娘养大不易,要把姑娘嫁出去怎么也得要一副十两银的大聘。
刘家多年的家底儿也不过才十几两,若是置办了这聘礼银子再办了酒席等物就要被彻底掏空了。这般倾家荡产之事,自然被老两口搁置下来了。
但是年轻人初尝心动滋味,怎么会轻易放下?刘水生是夜夜春梦,恨不能把那姑娘立时娶回来才好。如今突然听得大哥大嫂发了财,若是爹娘要回银子,他可就要美梦成真了。
这般想着,刘水生就悄悄掐灭了心底的那点儿愧疚,安慰自己说成亲以后再赚银钱补偿大哥就是,于是转而趴在门口焦急等待父母带着银两回来。
陈老四蹲在自己的院子门口,眼瞧着刘家老头儿老太太匆匆打门前经过,就直起身跺跺冻麻的双脚唱着小曲回屋了。他就琢磨着这两个见钱眼开的老家伙,不会放过那好欺负的大儿嘛。
等着吧,这菜若是老刘家能种,那就全村人都能跟着种、跟着发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