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定含有夸张的成分,这世上哪有人的眼睛真的生得这么漂亮,可是今天他第一次在白日里看清让时亦南在数个夜里凝望过的青年,他才陡然发现,这世上真的有这样的人——黑目若点漆,眸光似灿星,笑盈盈地盯着你看时就像把小钩子,多看一眼都会沦陷。
白维欢不敢再多看,快步离开了办公室。
而时亦南在白维欢走后,就一直盯着照片中的白一尘看,那是他和白一尘在一起第一年时拍的,照片中的青年面孔上还带着几分稚嫩,眼眸和唇角勾起的弧度都抿着几分腼腆和羞涩,与之后他在床上的放纵和热情完全不同。
回忆起昨晚那一场令人身心餍足的情.事,时亦南深吸一口气,只觉得此刻比他当初完全掌控公司时还要满足。
他掏出手机,翻到“小宝贝”那个昵称拨了过去。
电话刚响了两声就被接通。
“喂?”
青年慵懒好听的声音从手机那头传来,时亦南忍不住低声笑了起来:“小宝贝,是我。”
白一尘开着手机免提,屏幕上是一串陌生的数字,他手上动作不停,听到时亦南沉沉的笑声后也跟着笑了起来:“亦南。”
“在做什么?”时亦南往后一靠,转了圈转椅望向身后落地窗外的景色,“又在画画了?”
“在想你啊。”
“是想我还是想你的大宝贝,嗯?”
“都有想。”白一尘诚实地回答道。
时亦南简直爱死了白一尘的这份坦诚,青年从来不掩饰他对他的深爱,即使是在两人刚在一起还放不开手脚时,青年也是满目深情,像注视着相爱了几世的挚爱般凝望着他。
和白一尘分开的这几年,他没有一天不再思念他,只是这份思念有时深有时浅。浅的时候,他会觉得时间久了,他就会忘了白一尘,然后和另一个人开始新的恋情,在老后的时光中偶尔怀念起他的初恋;而深的时候,他又恨不得马上乘坐一架飞机飞到白一尘身边,狠狠抱住他的小宝贝,和他激烈地缠吻做.爱,告诉他他回来了。
但是他既没有开始新的恋情,也没有回来寻找白一尘,直到他收到这次同学聚会的邀请。
一开始他没有回来找白一尘,是不能——他还没有完全掌握公司,躲在暗处的敌人虎视眈眈,他不能分心;而到了后来,他却是不敢。
他怕再次见到白一尘后,看到的不再是他依旧深情的目光,而是满目的恨,恨他当初那样绝情地离去,所以这么多年来他只是浅浅地打探着白一尘的消息,仅仅知道他过得不错,生活富裕而已。
一切的转机出现在他在收到这次同学聚会的邀请。
时亦南想着,要是白一尘恨他,那他与他好好道别,从此退出他的世界;如果白一尘还有一点点爱他,哪怕只是一点点,他都会把他追回来,给他自己这一生能献出的所有爱意,给他最好的一切。
万幸的是,白一尘还爱着他。
在与白一尘对视的那一瞬间,时亦南就得到了这样的答案——
白一尘还爱着他,一如既往的深情,只需一眼就能叫他满心欢喜,如饮甘饴地束手就擒。
这真是世界上最好的事了。
那天不是情人节,也不是任何一个节日,但白一尘后来却总是忍不住把那天当做他的祭日来哀悼,因为那一日的绝望和灰暗就像是一把把锋利的刀刃,铺天盖地而来,狠狠地扎在他的心脏上,将他推入了一个无底的深渊。
从那时起,寂寞,痛苦和绝望就开始取代时亦南和他日夜相伴,形影相随。
他那天醒得特别早,醒来的时候时亦南正逆着光站在窗边打领带,那天早晨的光线很强,他看不清时亦南脸上的表情,所以他起身,惺忪着睡眼和时亦南交换了一个极尽缠绵的吻。
时亦南狠狠地吸吮着他的唇舌,吻得像是要把他撕碎了完全吃下一般凶狠,他艰难地喘息着努力回应他,差一点就擦枪走火来了一发,然而时亦南很快就收了劲,揽着他的腰温存了一会,半句话也没说就离开了。
放在平时,白一尘很可能会发现一些蛛丝马迹,但也许是那天的吻太热烈了,热烈到他以为时亦南也像他爱着他一样——离不得,抽不开,拽不断,旁人轻轻碰一下都会忍不出厮杀上去,搏得满身是伤也不肯放手。
可从头到尾,不肯放手的也只有他一人。
时亦南一直都是潇洒的,像一股不期而遇的春风,徐徐转入他的心中,又悄悄离去,自在而毫不留恋,只有他放不开这缕风,妄图抓住这根本摸不到的东西。
除了必要的证件,时亦南的衣服、领带、皮鞋、洗漱台上的剃须刀,甚至连床头柜前的充电器,他一样都没带走,给了白一尘一种他还会回来的错觉。
但他一直都没回来,还带走了白一尘世界里的所有颜色。
【我们分手吧。】
时亦南给他发了这样一条短信,之后就消失在了茫茫的人海里,留下他一个人在那个有些小但很温馨的出租屋内迂回徘徊,守着他那连带句号在内的六个字符等过三个春秋,等出左手腕上那道以爱为名的荣誉勋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