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问题。可总有什么,让这个除了读书考试百无一用的书生文士咬牙继续挣命。
然后他就和于途幸存的百姓,在今日填到了楼烦城下的尸山血海之中!
在高英之前,已经有一队又一队的百姓,在女真人毫不留情的屠杀驱赶中,被填进了战场。在箭雨中哭嚎着一排排倒下。用土囊和自己尸身,填平和壕沟,在城下堆出了血色的土山。
汉儿性命,在这个胡族主导的战场上有如蝼蚁一般低贱。
最后就轮到了高英这一队填入战场。女真鞑子甚至不亲自动手,他们那些苍头弹压气势汹汹的跟在队尾,什么话也不说就挥刀屠杀队尾之人。站在前面的百姓终于反应过来,惨叫着就负土冲向城下!
不知道有多少人哭喊着:“俺们是大宋百姓!就容俺们投三包土罢!”
烟尘中低矮的楼烦城墙之上,只是一轮又一轮的箭雨飞射而出。落在汉家百姓身上,溅出无数血花。在跌跌撞撞冲向城墙之下的时候,脚底下踩着的,全是软绵绵的尸身。每个人倒下的时候,都大睁着眼睛,死不瞑目,仿佛在等待着什么一般。
周遭所有一切都变成了血红的颜色,高英只是喘息着挣扎前行。破烂长衫裹成的土囊,仿佛和山一样沉重压在肩上。每一次呼吸肺里面都火辣辣的痛。
无数羽箭驽矢在他头顶和身边掠过,但总是阴差阳错的让开了他。高英身边不住有人惨叫着倒下。
我为什么还活着?我为什么还不死?我这样苟延残喘,到底在等待着什么?圣人书上的微言大义,到底有哪一句,才能应对这样的地狱?
到底有谁,能撕开这样的血色?
背后有人中箭重重的扑倒在高英身上,他跌倒在地,又挣扎着爬起,继续踉踉跄跄的向前。手足并用的越过了壕沟,终于看见了烟尘和血光包裹着的楼烦城墙!
城墙之上,垛口处探出了一名名军士和民壮的身影,就从他们手中的弩机和步弓之中,射出了一轮又一轮的箭雨。
可高英一点都不恨他们。因为在这些城头之人的脸上,高英清楚的看见泪水早就布满了一张张面孔!每个人都咬着牙齿,每个人仇恨的目光,都投向在百姓身后女真人的军阵!
这一刻高英只恨在从岢岚军到宜芳,那么多军寨关隘,那么多城池,为什么就没有人,包括他自己在内,如楼烦城上之人一般,死死的站在女真鞑子大军面前,与他们死战到底!
突然一声梆子响动,城上箭雨突然在这一刻停歇了。那些军士民壮,全都扯开嗓门大喊:“让开城门!让开城门!”
扑到城墙之下的百姓,这个时候愣住了,呆呆的站定,背上还负着土囊。而就在这个时候,楼烦南门,已经沉重的向内打开!
一骑当先而出,披甲挺槊,盔缨血红,铁面狰狞。这名甲士,马蹄溅起已经被血浸透的泥土,马槊前指,直向远处的银术可所在大矗方向!
更多马蹄如雷轰鸣声响起,在所有人的注视当中,城门中涌出了更多的披甲骑士,他们沉默不语,不做一声。每个人手中都执长兵刃,有如当先甲士一般,坚定的指向前方!
在这些甲士面前,更多的百姓正同时被女真鞑子驱赶上阵,而两边夹立的女真鞑子和杂胡阵列,已经在向两边移动,让出通路。从这里到银术可所在之处,正是空虚的时候。
轰鸣的马蹄声中,城墙之上,爆发出一声怒吼:“杀鞑子啊!”
杀鞑子?杀鞑子............杀鞑子!
浑浑噩噩的高英,仿佛一下从这个噩梦中惊醒。看着那些甲士从一开始就将马速提到最高,义无反顾的前冲而去!
涌出城门的,不过两三百骑而已。而他们面前,纵然阵列有些崩散混乱的女真鞑子和杂胡军马,又何止数千?
可这些甲士挺出的长矛马槊,始终的指向前方!
这条性命挣扎到如今,到底是为了什么?就是复仇啊,就只是复仇啊............只要有人,能带领俺们复仇!
一句书中读到的话,闪电一般出现在胸中。
《公羊传。庄公四年》
九世犹可以复仇夫?
虽百世可也!
高英惨笑一声,丢下土囊,伸手在地上乱摸,不知道从哪里捡起了一个石头,大声哭嚎着,反身就跟着那疾驰而去的甲士们,跌跌撞撞的向着鞑子的阵列奔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