的马草,她说:“当初它到我身边时,还是一匹出生没多久的小马驹,我也还只是个六岁孩童。一眨眼,白雪离开我已经五十年,我亦老矣。”
顾九不知道说些什么,他也明白,董秀英只是需要一个安静的听众。显然,董秀英也不觉得让一个才八岁的孩童当听众是件尴尬的事情。
董家世代为军,董家儿郎从会走路起,就要学着耍刀枪棍棒,为的是练就一副好体魄,守卫边疆。董秀英有三个哥哥,她为女儿身,那时的她不明白哥哥们自小与家人聚少离多的心酸,只是很崇拜他们骑着马耍刀枪的英姿,从小便嚷着将来要跟哥哥们一样,威风凛凛地骑马上战场。
董秀英六岁生辰那天,父亲和三个哥哥从军营里赶回来为她庆生,并各自送了礼物。三哥送了一副马鞍,二哥送了一条马鞭,大哥送了一柄长.枪,父亲送的一匹小马驹,便是白雪。那时候白雪在董秀英眼里,只是一匹长得很漂亮,让她很喜欢的的白马。
世事难料,在她八岁那年,夏国内乱,雪上加霜,边境遭领国侵犯,一时间夏国岌岌可危。她的父亲被敌军重伤身亡,哥哥们代替父亲的位置,上阵迎敌。
也是那时候起,董秀英不再崇拜哥哥们的马上英姿,他们每一次策马离去的背影,都是笼罩着死亡的阴影,充满了凄苦别离。
之后,白雪是她对父亲以及哥哥们担忧与思念的倾听者。
到董秀英十四岁那年,她的三个哥哥已相继死在战场上,母亲受不住打击,早已离世,只剩她一个孤女。终于,脱离当年天真的董秀英,穿上铠甲,拿起长.枪,带着白雪,背负着满身的血海深仇,上了战场。
她上了战场,与白雪并肩作战,记不清有多少次,是白雪带她突破重围,每次活着从战场上下来,她身上到处都是伤,白雪亦是满身血迹。
这时候,白雪已是她在这世上最后的亲人,她们相依为命。
董秀英从回忆里回神,看着身边才一点点高的顾九:“小道长,你是不是很奇怪,老身之前为什么要一直盯着你看?”
顾九确实在疑惑,董秀英看着他的眼神,像在回忆什么。未等顾九回答,董秀英便让人拿来了一幅画,在顾九面前展开。
画中有一池荷塘,荷塘旁有柳树,树旁坐着一名小道童,手里握着马草,身前一匹白色小马驹正要低头吃草。
顾九看着画中的小道童:“这是?”
董秀英笑道:“这是小时候男装的我,是不是与你很像?”
顾九点头,真的很像,这幅画董秀英应该经常打开看,她对自己当年道童的打扮并不陌生,只是那终究是在画里,所以看着他的时候,才会忽生感触吧。
董秀英卷起画卷,递到顾九手里,“你师父说,要我拿一件带我气息又含有对白雪执念的东西给他,如今我身边剩下的,也只这一副画了,请小道长,帮我转交给你师父吧。”
推董秀英过来,曾质疑过他们取血目的的那个女兵,看到眼前的一笼子厉鬼时,也忍不住退一步。董秀英也惊了一下,不过她心里有准备,所以很快又镇定下来。然后她将目光,转向站在顾九身边的白马。
董秀英出现后,白雪就有点疑惑地往她身边走了两步,然后回头看看顾九,眼神十分茫然不解。
董秀英嘴唇微微颤抖,她将白马上上下下的打量,虽然白马身上裹着雾气,但她与白雪作伴十几年,又岂会认不出这就是她的白雪。只是现在她老了,白雪好像认不出她。董秀英抬起右手,小拇指抵唇,吹响一声绕着弯的口哨,“白雪,过来。”
“咴~”
回应似的,白雪在原地仰立起来,嘶鸣一声,落地后,便朝董秀英跑了过去,绕着董秀英打转,不时拿头蹭她。
它认出董秀英了,虽然她变老了,不再是它熟悉的容貌,但她身上的气息,她的话音,她的口哨声,都让白雪知道,眼前这个人,才是它的主人。
白雪十分快活,董秀英又何尝不是,她摸着白雪的头,看着白雪高兴地在身边蹦跳,也高兴而痛快地笑着。
顾九被这主宠俩的氛围感染,也不禁露了丝笑容,不过立即又被旁边厉鬼们的怒吼声扫兴地打断。
董秀英也将注意力暂时从白雪身上挪开,问顾九:“方道长呢,这些厉鬼如何处理?”
顾九道:“师父找布阵之人去了,这些厉鬼只能等师父过来处理。”
董秀英道:“老身与你们一起等吧。”
那群被厉鬼吓惨了的士兵们,总算是缓过来了,却再也不敢靠近顾九他们半步,战战兢兢地向董秀英行礼,“见过董将军。”
董秀英早卸去军中职务,她现在身上空有一个虚高的官衔,其实是什么事都不理的,但这不妨碍大家称呼她一声将军,毕竟南湖郡还是当年她带兵夺回来的。这些士兵嘲笑董秀英已经老去,但气魄胆量却半点也及不上董秀英,面对厉鬼时的反应就可看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