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钰一身公服坐在楚欢的对面, 两个人的面前摆了一张棋盘, 正在对弈。
他眉间的印子,好像让他的双眉都在蹙着,静水流深一般, 身姿坚毅笔挺。
与他对弈的情景, 在梦里百转千回了不知道多少遍,顾云瑶只望了这么一眼,回想起小时候他把自己抱在怀里的样子,那时候走棋的步骤,还有规矩什么的, 一窍不通, 他就从盅里慢慢拨开上一层的棋子, 挑拣里面的一些,夹在指尖, 谢钰惯常的一个动作就是, 夹着棋子的期间,喜欢用指腹摩挲棋子。顾云瑶也把这个习惯给学了过去。
那时候还小,赖在他的怀里, 很天真地仰起头,正好能看到他的下巴,有时候居然长出了泛青的胡渣。
如今想想,那时候真是什么都不懂, 一直把他当成祖母以外, 最亲最敬爱的人, 只是同父异母罢了,她还是把他当成亲生哥哥来看,做过什么更加亲密的动作,譬如抱住他的腰,躺在他的怀里撒娇之类,多少还有印象。到大了以后,渐渐就不敢那么做了,兄妹之间也得避嫌,那时候谢钰看她时的眼神,就已经变得落寞,只是顾云瑶以前没有太在意,没有将这种事往男女之事上面靠拢,哥哥是寂寞了吧,因为作为妹妹的她就要出嫁了。
可如今,顾云瑶只觉得有股冷风,从脚底直窜到脊背,身体发凉,指尖也是凉的。看到她来了,楚欢赶紧仰起脸赐她座,顾云瑶都没有听清楚这句话。
谢钰很认真,在下棋的时候才会这么专注。这一点和纪凉州有点像。他们都是高手,纪凉州相对好一些,谢钰则是棋痴。
黑白子在棋盘上纵横了很久,梁世帆已经默默退下,楚欢也终于在棋盘上的角逐下,输得彻底,气馁地说了一声:“为什么总是不赢啊?”
谢钰笑了笑,随和地将手中多余的黑子,扔进了蛊里。他已经发现这位公主殿下的走棋方式,以攻为主,疏于防守,导致不知不觉间被他围堵得已经无路可走。
谢钰还是浅笑着:“公主殿下不妨试试改攻为防,而且这里应该这么走。”
楚欢所持的是白子,他随意地拿掉棋盘上一枚白子,改变了一个位置,格局立马变得不一样,好像柳暗花明又一村的感觉,楚欢都惊呆了:“原来还可以这么走,本宫之前怎么没想到?”
她看向谢钰的眼睛,仿佛都有了亮光:“谢钰,你真厉害!”
谢钰才抬起眼,看到身边不远坐了半天的顾云瑶,目光一触到她身上时,微微一怔,但很快,他就敛回了这种微妙的不自在。
看起来有点意外的人,好像只有顾云瑶一个。
谢钰只看了这么一眼以后,就不再多看她了。棋盘上的黑白子,被他慢慢收回棋蛊里。
楚欢唉声叹气着,总想着该怎么赢才好。
不久以后,顾云瑶发现楚欢的目光又落到她的身上,她生得很灵动,跟顾云瑶渐渐熟了之后,就开始说些俏皮话。
楚欢拉着她的手,让她在自己的位置上坐下来:“顾云瑶,你会不会下棋啊,你要是会下棋,帮我报这一棋之仇,我就不信,赢不过他。”
顾云瑶本来想拒绝,但又觉得这是一个好机会。她之前刻意用谢钰的字体写了一封回绝信给他,没想到他收到以后,没有改变主意。今日见到哥哥以后,也不确信他是否对她还有没有那个心思,口头上的回绝已经再难说出口,经过那日晚上谢钰醉酒一事,顾云瑶已经害怕把他的身世再告诉他,瞒了这么久,再说出口,实在太残忍了。
她坐下来,说了一声:“会下。”
“那正好,赶紧开始吧。”楚欢想了想,总觉得哪里不太对劲,好像这两个人很久之前就认识了一样,她又想起上次状元游街的事,顾云瑶就是突然落到状元的马下,当时看到他差点害死了人,谢钰的表情,让楚欢终生难忘,那是将会痛失所爱的神情,刻骨铭心。
但如今,他们两个人好像又有细微不对的地方,谢钰明显在故意假装与她不熟的样子。
楚欢竟然从这层面上读出了他的些许无奈。微微皱了眉梢,楚欢没说什么。
这回白子还是顾云瑶,黑子是谢钰。顾云瑶听到他说话,让她先开始,必要的时候,他会让棋。
方才对楚欢的时候就是,下棋最忌讳悔棋,但每每走得不对的时候,楚欢都要悔棋。她是公主,平时娇惯狠了,谢钰也只把她当一个不谙世事的小姑娘,就纵着她,让她随意悔棋,结果还是输了。所以楚欢才这么心不甘情不愿,不肯真正的认输。
顾云瑶摇头道:“不用了,大人不用让我,就按大人想的方式走棋便好。”
她一直都不喜欢别人让棋,曾经和纪凉州对弈时,也同样交代纪凉州,别看她年纪小,千万不能让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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