的学徒了。
“至于现在,你就把这些东西收起来便好,记住,这只是个准备,我们几乎不可能用上它。”
玛丽定定地看着手中的小箱子,又抬头看了看眼前的导师,老法师就这样静静地坐在那里,深陷的眼窝中惟有一片平静。
这个可怕而强大的老人,是什么时候彻底褪去了疯狂与偏执的?
玛丽突然发现自己竟错过了这个变化的最后阶段,她沉浸在奥尔德南的图书馆与魔法实验室里,沉浸在全新的、能够尽情学习的环境中,像一块海绵般贪婪地汲取知识,享受着一个正常法师最普通不过的日常生活,而现在她突然惊醒过来,竟惊讶地发现她那可怕的导师……不知何时已经变得像是个普通的垂暮老人了。
她猛然反应过来,习惯性地缩着脖子,低下头:“导师,我……我明白了……”
“明白了就好,”丹尼尔淡淡说道,随后手扶了一下桌子,慢慢从沙发上站起身来,“今天早些休息,明天我们还有实验要做。”
他离开了圆桌,佝偻着的身体向前弯曲着,向着不远处的楼梯缓缓走去,一条条人造神经索安静地垂坠在他身后,这些生化改造的产物曾经让玛丽惧怕不已,然而现在它们却仿佛是一道道无生命的负担,沉重地压在老法师背后。
“导师,”玛丽突然忍不住叫了一声,却在开口之后不知道该继续说些什么,她好像有满脑子的话想说,但临到开口时大脑中只剩下了大片大片的空白,几秒钟尴尬紧张的沉默之后,她终于组织出一句语言,“导师,您……后悔么?”
说完这句话她便忍不住咬了咬自己的嘴唇,心脏不争气地砰砰直跳,她意识到自己太过莽撞了,问的话不但大胆,而且简直称得上冒犯,这不是一个学徒该对导师说的话,尤其是在现在的场合下。
然而老法师却没有像从前那样为之暴怒,甚至没有回头,他只是稍微停顿了一下,便继续慢慢朝着楼梯的方向走去。
直到踏上第一级阶梯,他才用低沉缓慢的嗓音,仿佛自言自语般说道:“朝闻道……”
玛丽怔怔地站在那里。
导师说了一个古怪的短语,是用几个单词生造组合出来的,但她能听懂,而且她知道,这个短语是那位伟大的“主人”说过的,近似神明的“主人”在和导师谈论学识的时候曾用过这个短语来描述求学者,而导师一直都很喜欢它。
但导师现在用这句话来回答,用意何在呢?
玛丽还想再问些什么,可是她抬头看去,导师已经消失在通往二楼的台阶上了。
……
“陛下,我所知的就是这些了。”博迈尔勋爵坐在椅子上,双手紧张地抓着衣服的下摆,长时间的说话让他有些口干舌燥,但此刻他却不敢再向戴安娜小姐要一杯润喉用的冰葡萄酒,他知道自己刚才说出来的东西里有多少是可以让自己人头落地的内容,因此在把事情和盘托出之后,他便像一个等待审判的犯人那般坐在原地,等待着罗塞塔·奥古斯都对自己做出判决。
可一个帝国统治者此刻显然没兴致追究一个小小勋爵的罪过。
“这么多年……他们竟一直躲在奥兰戴尔,躲在大坍塌的废墟下面……”罗塞塔·奥古斯都的神色已经恢复平静,他静静地坐在高背椅上,右手放松地搭在扶手上,左手则搭着右手的胳膊,“永眠者……奥古斯都和他们两不相欠了。”
博迈尔勋爵脑子有些混乱,但还是立刻敏锐地捕捉到了皇帝陛下言语中的某些字眼,在短暂的错愕惊讶之后,他意识到自己恐怕听到了什么不该外传的东西,于是赶快垂下眼皮,假装什么都没听到。
“陛下,我们必须立刻着手铲除这个邪教组织,”温莎·玛佩尔的声音从旁传来,天籁般拯救了博迈尔勋爵砰砰直跳的心脏,“他们竟在暗地里发展到这种规模……这已经不是什么小问题了。”
“确实如此,”罗塞塔点点头,“他们现在应该已经开始全面撤离以及清除在各地留下的痕迹,但一个这么庞大的组织,要在短时间内彻底悄无声息地消失是不可能的事情。”
一边说着,这位提丰统治者一边轻轻笑了一笑:“不过更让我在意的,是那位高文·塞西尔……一帮邪教徒,敬畏地把他称作‘域外游荡者’,认为他是从世界之外侵入现世的‘类神’,这倒是我怎么也没想过的。”
“陛下,邪教徒的行事癫狂,但我们仍要重视这份情报,”温莎·玛佩尔立刻说道,“至少我们可以肯定,高文·塞西尔通过某种方式渗透控制了帝国境内的永眠者,这无疑是非常可怕的隐患,他等于由此在帝国布下了无数的眼线……这件事必须立刻得到迅速且隐秘的处置。”
罗塞塔轻轻点了点头,神色间带着严肃,与此同时,温莎·玛佩尔继续说道:“另外,关于‘域外游荡者’这个说法也必须认真对待。一个死去七百年的古代英雄突然复活,这件事本身从一开始就非常古怪,我觉得……的确不能排除有某种人类之外的‘东西’在占据高文·塞西尔的躯壳,造成了这不可思议的复活奇迹……”
罗塞塔听着温莎·玛佩尔的话,却突然摇了摇头,轻轻笑了起来。
“陛下?”
“我不在意那具身体里是谁,或许他刚从棺材里爬起来的时候确实是‘高文·塞西尔’,但从他开始推行他那一套新秩序开始,他曾经是谁就不重要了,”罗塞塔·奥古斯都沉声说道,“那是个英魂也罢,是个邪灵也好,甚至是某个神明的化身都可以,对我们而言,他唯一有意义的身份就是‘塞西尔皇帝’——我们的邻居。
“不过……‘域外游荡者’这个称呼……倒确实有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