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向大众的,而这些观众里的绝大部分人,在他们过去的整个人生中,甚至都没观赏过哪怕最简单的戏剧。
故事过于曲折离奇,他们未必会懂,故事过于脱离他们生活,他们未必会看的进去,故事过于内涵丰富,隐喻深远,他们甚至会认为“魔影剧”是一种无聊透顶的东西,从此对其敬而远之,再难推广。
在高文看来,让一个“当地人”来编写给“当地人”看的故事,远比他自己从脑海里搜罗几篇异世界传奇要合适的多——后者他还要费尽心思加工的符合本地世界观,加工完还不一定能引起民众的兴趣。
“说实话,这个故事里有很多东西我是第一次知道的,”菲尔姆身旁,伊莱文带着一丝略显腼腆的笑容说道,“父亲说的很对,我是应该出来见见世面,学些东西。”
一边说着,这位西境继承人一边看了另一旁的好友一眼,脸上带着些许好奇:“芬迪尔,你怎么了?怎么从刚才开始就心神不宁似的?”
“我……没什么,大概是错觉吧,”留着银色短发,身材高大气质阳光的芬迪尔此刻却显得有点紧张担忧,他笑了一下,摇着头,“从刚才开始就有些不好的感觉,似乎要遇上麻烦。”
菲尔姆顿时紧张起来:“你是说今天的‘首映’会出问题?”
强大的超凡者往往也会具备一些常人难以理解的“直觉预感”,菲尔姆对此不甚明白,只以为这种直觉会是类似“预言”一样的东西,因此在听到芬迪尔言语的时候忍不住便有些紧张。
“不,不是这方面的,”芬迪尔赶紧对自己的朋友摆摆手,“自信点,菲尔姆,你的作品很优秀——看看琥珀小姐的表情,她明显很喜欢这部魔影剧。”
监控器旁边,琥珀正眼睛不眨地看着全息投影上的画面,似乎已经完全沉浸进去,但在芬迪尔话音落下之后她的耳朵还是抖了一下,头也不回地说道:“确实不错——起码有些细节挺真实的。那个偷船票的佣兵——他那招虽然粗浅,但确实讲究,你们是专门找人指导过的?”
“我们为此去了好几趟治安局,”菲尔姆有些不好意思地低下头,“那个演佣兵的演员,其实真的是个小偷……我是说,以前当过小偷。”
“不错,”高文笑了起来,“我是说你们这种认真的态度很不错。”
一边说着,他一边转过头去,视线仿佛透过墙壁,看着隔壁放映大厅的方向。
不光菲尔姆等人制作魔影剧的态度不错。
芬迪尔的直觉……貌似也挺不错的。
……
在长达两个多小时的放映中,大厅里都很安静。
这对于一群初次进入剧院的平民而言,对于初次和如此多的平民坐在一起的巴林伯爵等人而言,都显得有些不可思议。
在魔影剧过半的时候,巴林伯爵就意识到一件事:除了作为画面中的背景之外,城堡、庄园、宫殿之类的东西大概是真的不会出现了。
除了那个假扮成骑士的佣兵和明显作为反派的几个旧贵族骑士之外,“骑士”应该也是真的不会出现了。
旁白诗篇,英雄独白,象征神明的教士和象征睿智贵族的哲人学者,这些应该都不会出现了。
这个故事并不复杂,而且至少在巴林伯爵看来——它也算不上太有趣。
里面的绝大部分东西对于这位来自王都的贵族而言都是无法代入,无法理解,无法产生共鸣的。
但他仍然认认真真地看完了整个故事,并且注意到大厅中的每个人都已经完全沉浸到了“魔影剧”的故事里。
当故事接近尾声的时候,那艘历经颠簸考验,冲过了战争封锁,挺过了魔物与机械故障的“高地人号”终于平安抵达了南方的港口城市,观众们惊喜地发现,有一个他们很熟悉的身影竟然也出现在魔影剧的画面上——那位深受喜爱的女巫小姐在剧中客串了一位负责登记移民的接待人员,甚至连那位鼎鼎大名的大商人、科德家事通公司的老板科德先生,也在码头上扮演了一位指路的向导。
而整个故事的结尾方式则更新奇:在“数年后”的字幕闪过之后,画面上出现的是已经在南方地区安家落户的移民们,他们用回忆的方式叙述着自己之前在船上的经历,在新家园开始生活的经历,魔影剧的最后一幕,是数十个截取的小画面拼在一起,数十个角色在投影中异口同声地说出最后一句台词:
“是的,我们就是这样开始新生活的。”
画面渐渐黯淡下去,演员的名单开始浮现在全息投影的画面上。
巴林伯爵轻轻舒了口气,准备起身,但一个轻轻的声音突然从他身后的座位上传来:
“是的,我们就是这样开始新生活的……”
巴林伯爵怔了一下,还没来得及循声转头,便听到更多的声音从附近传来:
“是的,我们就是这样开始新生活的……”
许多人仍然看着那已经熄灭的水晶阵列的方向,许多人还在轻声重复着那最后一句台词。
这座城里,百分之九十九的人都是移民,或者说是流民、难民。
他们经历过故事里的一切——背井离乡,漫长的旅途,在陌生的土地上扎根,工作,建造属于自己的房屋,耕种属于自己的土地……
没有哪个故事,能如《移民》一般打动坐在这里的人。
渐渐地,终于有掌声响起,掌声越来越多,越来越大,渐至于响彻整个大厅。
在周围传来的掌声中,巴林伯爵突然听到维多利亚·维尔德的声音传入自己耳中:
“他们来这里看别人的故事,却在故事里看到了自己。
“巴林先生,你觉得这个故事怎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