nbsp; “很好,我会在那之前把军备物资装船,并把它们送到磐石要塞旁的多尔贡河口,”高文点点头,从旁边侍从手上的托盘中拿起一杯红酒,对维多利亚举杯致意,“这是一次好的开始。”
“您的帮助对王国军至关重要,这个王国总会好起来的,”女公爵同样端起酒杯,和高文的杯子轻轻一碰,“但您真的不考虑去一趟圣苏尼尔么?塞西尔家族已经重回王国权力中心,守护公爵的会议桌上应有您的一个席位。”
看得出来,这位女公爵是在诚心诚意地邀请,然而高文却只是淡然地笑了笑,摇着头:“比起去王都参加你们的会议,去讨论一堆我并不了解的东西,我在这里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
维多利亚本想再说些什么,然而她注意到了高文的视线所投向的方向:那是正南方,是黑暗山脉所处的方位。
她的表情变得严肃:“您仍然在担心那片废土?”
“我从未放心过——不要以为它平静了七百年就会永远平静下去了,”高文看着维多利亚的眼睛,“维多利亚,现在我以同级的守护公爵,而不是长辈的身份问你一句:你真的认为只要内战结束,只要威尔士登上王位,安苏的贵族们就能挡住东边的提丰,挡住南边的废土?”
维多利亚想要脱口而出一个肯定的答案,然而在答案出口之前,她便已然沉默下来。
在塞西尔的这十几日,她观察了很多东西,而在这观察中,她确认了一件事。
高文·塞西尔公爵一直在做着准备,在为一场战争,甚至很多场战争做准备。
他已经拿下了整个南境,他的军队可以轻而易举地摧毁四十多个贵族组成的联军,但他仍然没有停下,他在磐石要塞打造了一个钢铁怪物,然而他在黑暗山脉投入的精力甚至比磐石要塞更多,安苏的内战已经将无数王国贵族拖入泥潭,但对于这位死而复生的开国先祖而言,他根本不在意这场内战——他的敌人是比那更大的威胁。
如果是王都的贵族们看到这一切,多半会认为这位开国大公是神经过敏,认为他仍然被困在那个七百年前的战场上,所以才像个亡魂一般偏执而盲目地穷兵黩武,甚至不惜为此把新生的公国推到财政崩溃的边缘,可是在亲眼看到两次塞西尔防御战的记录,听到亲历者的回忆之后,她不会做出这么轻率的结论。
而且哪怕刚铎废土还可以算是一个摸不着看不见的威胁,那么近在咫尺的提丰呢?
安苏人已经不止一次被那个帝国的刀尖抵着喉咙了。
“安苏的贵族们有很多问题,”女公爵终于打破了沉默,她回应着高文的注视,眼神坚定,“但哪怕是要整顿他们,我们首先也需要一个完整的安苏。”
“……不算是太优秀的回答,但还对得起你的头衔,”高文呼了口气,然后貌似随意地说道,“对了,我还有件事要拜托你。放心,不难。”
“您只管开口。”
高文点点头:“我有一批工匠和法师是从王都雇佣的,他们希望把家人也接过来——但我听说王都已经戒严了。”
他没有忘记自己对科恩的承诺——那位来自王都的年轻法师在按下圣光逆变阵的按钮之前请求把自己的家人接到塞西尔,高文一直记着,只不过如果他一开始就对维多利亚提起这件事,势必会让对方产生一堆不必要的猜测,这时候谈完了“大生意”再随口一说,这件事也就显得不那么突兀了。
“这不是什么难事,”维多利亚果然没有多想,“您把名单给我就好,我会亲自为他们签发通行证的。”
维多利亚离开了,看着这位女公爵略显消瘦和孤单的背影,高文微微叹了口气。
“整顿他们么……我压根没想过要整顿他们。”
一阵温暖柔和的气息从旁靠近,高文转过头,看到了正带着恬静微笑的维罗妮卡·摩恩。
“你今天也要离开了,”高文对这位圣女公主点点头,“有什么想说的么?”
“我只是主派来的眼睛,我的使命是看,而不是说。”
“就这样?”高文扬了扬眉毛,语气变得严肃起来,“说实话,作为圣光教会的使者,你似乎并不怎么尽职——你真的是为了南境教会覆灭,卢安城易主一事而来的么?”
维罗妮卡没有说话,她只是静静地看着高文的眼睛,她的视线深邃而宁静,仿佛深不见底的泉,在某个恍惚的瞬间,高文竟感觉自己不是在和一双人眼对视——那似乎只是个观察世界的媒介或道具,是无魂的死物,而一个真正的灵魂则躲在更深的地方,正透过这个媒介窥视着自己。
“发生在卢安城的是一次令人遗憾的意外,是大教堂的教士们入了歧途,背弃了主的教诲,才遭到人民的驱逐,现在南境的民众已经选择了自己所认可的秩序,在塞西尔公爵的引导下,新的秩序已经确立,卢安大教堂已经修复,圣光仍然照耀着这片土地——南境,无事发生。”
维罗妮卡的话音落下,高文在惊愕中忍不住皱起眉头:“你是认真的?”
维罗妮卡淡淡地笑着:“这不是南境人人认可的‘事实’么?”
“对你而言这样做有什么好处?”高文直截了当地问道,“这是为了你的信仰?”
维罗妮卡沉默了片刻,她脸上那始终不变的笑容突然退去了:“是的,这是为了我的信仰。”
两人之间静默了许久,高文才打破沉默:“北方教会会接受这一切?”
“他们会的——因为这场内战还会继续下去,在圣灵平原上,有一个比南境更大的漩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