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中倒是豁然开朗。古人云,兵家之事,出奇制胜,那么眼下的情形,倒是“奇兵制胜”的好局面。
恒王看秦桑久久未能作答,心中也不免有些疑惑。他当然知道自己这题出得刁钻,就连他自己都未曾想过怎样才算是正确答案,这秦桑,也不过十几岁的年纪,恐怕连战场都未曾上过,这么看来,确实是为难了些。
“秦公子可有什么对策?”恒王出言问道,心中已是想好,若秦桑说不出对策,便另出一题替代。毕竟如今朝中实在无人可堪此任,就这么折损一人,恒王也不愿如此。
“回禀陛下,”秦桑端正抱拳道:“草民心中的确已有答案,但这答案,却未必会是陛下想要听到的。若是言语中有什么冒犯之处,恐惹得陛下龙颜不悦,草民心中甚为惶恐。”
恒王微微一怔,他没想到秦桑竟会如此答复。但很快,他便轻轻一笑,抬手道:“但说无妨。”
秦桑见恒王神色并未有什么变化,便垂首而立,站在那沙盘之侧,看着沙盘中摆出的一线谷地形,缓缓说道:“一线谷之所以得名,是因为此谷乃是两山间极窄的一处峡谷,甚至都算不上是峡谷,只能勉强称作一条缝隙。”
众人听着秦桑的陈述,纷纷摇头轻笑。这些东西,即便是军中随便拉来一小卒也不会不知,何况沙盘仿照的地形如此精细,就是看,也看出来了。
站在不远处的卫岚此时却没有嘲笑,他淡淡的表情没有任何变化,只静静的听着。
秦桑没有去管周围的动静,只自顾自的说道:“自古以来,低山峡谷便是兵法中常见的设伏之处,除此之外,山林,空寨,深沟,野丘,也常常被用作埋伏。”
秦桑说完这些,周围交头接耳之声已是更胜。卫岚依然就那么站着看着,不发一言,似是在等她更深一步,甚至当秦桑的目光看向他时,还微微朝她点了点头。
一旁的二皇子鲁子越却没有那么沉得住气,他听着周围的交头接耳,见众人都已没了耐性,便上前一步,戏谑说道:“秦公子,你方才所说的这些浅薄之谈,只要是稍稍看过两本兵书之人,就不会一无所知。如此糊弄殿试考题,是否也太过儿戏了一些?”
秦桑见他出言,也不急着申辩,礼数周全的作揖说道:“二皇子莫要心急,草民并无半分糊弄之意,我说的这些的确都是兵家常识。”
“既然如此,不如请公子还是快些步入正题,也好让我等见识一下你的高见。”鲁子越嘴角带着一抹冷笑,催促道。
秦桑微微一笑,转身朝向恒王,恭敬道:“陛下明鉴,草民方才所说,没有一句是多余的。”
未等恒王出声,秦桑便转过身去,对着二皇子和一众官员接着说道:“草民之所以要说出这些浅薄的常识,就是因为这些道理,连朝中未曾参军的文臣都明白,难道宋将军身经百战,还会不知?”
众人闻言已是一愣,还未及细想,秦桑便接着说道:“宋将军之所以会率军出城,并非因为他不知这些兵家常理。若是在平时,他当然早就可以看出,一线谷,是绝佳的伏兵之地,断然不会贸然前去,踏入圈套。但是,他偏偏在渝州就这样做了,为何?”
大殿之上安静了下来,百官们不再窃窃私语,他们看着眼前的秦桑,都开始竖起耳朵认真听了起来。
“因为他不是不知,而是不舍。”
秦桑看着眼前的百官,背手从他们面前慢慢走过:“在渝州一战之前,秦川已经接连丢失十五座城池,而这十五座,都是宋将军奋力苦守却没能守成的。到了渝州一战,连允故作败兵之态率军仓皇而逃,这对宋将军意味着什么?意味着他终于打了一次胜仗。而他之前败绩连连的罪魁祸首是谁?连允。”
秦桑看着众人的目光,喘了一口气,接着说道:“诸位可以试想,此时,连允的败军就在眼前,若是能够斩杀连允,便能一雪前耻。这样的机会,宋将军要,还是不要?”
“他当然会要。”不等众人反应,秦桑便无比坚定的说。
“他甚至未及考虑,这是不是一个圈套,他只知道,这是千载难逢的一次机会。于是他几乎毫未犹豫,便选择了开城出兵追剿。也正因此,踏入了连允在一线谷中设下的圈套,中了埋伏,失了渝州!”
说完这些,秦桑重新回到了沙盘之前,指着沙盘说道:“无论当日宋将军进入的是不是这一线谷,结果都只会是一样。这无关乎一线谷是何等险要,也无关乎渝州城城防是否坚实,在当时的情况下,即便面前是万丈深渊,宋将军也未必就会迟疑分毫。”
说罢,秦桑转向恒王,正色道:“所以说,宋将军在渝州战败,根本与这一线谷地形毫无瓜葛。他并非是败给了连允的兵法谋略,也不是败给了一线谷的山势地形,他败给的是自己的攻心急火,是眼前难以抵挡的诱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