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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阳大溃之后,元锦生回江宁报信,叫枢密院扣入大狱;战后,林缚削去以汝阳兵溃为由捋夺梁成翼领兵之权,任梁氏旁支梁成栋为镇指挥使,整饬南阳、河中军残部。
看上去梁氏势力还掌握在梁氏子弟手里,而梁成栋甚至数次推辞镇指挥使之委命,但梁成栋心里真正怎么想,旁人还是难以揣测。
在襄阳战事之后,梁成冲战死,而由梁成翼担下兵败之责,捋爵、捋职为民,林缚就下令放元锦生出狱,使其归许昌——元归政听到锦生在涡阳染了风寒,心里一紧,想是在江宁坐大狱受了些折磨,不然身子不会这么虚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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收复襄阳之后,荆襄会战就彻底结束,但后期兵马的休整以及防务的调整,都是一摊子事,林缚故而在襄阳之战过后继续留在樊城,而没有立即动身返回江宁去。
樊城也是连续三天大雪,天寒地冻,林缚习惯在庭中练刀打熬筋骨、以健体魄,宋佳则披裘坐在廊前,晒着雪后的冷阳,看着林缚身穿短衣练刀额头沁着细密的汗水,似乎丝毫不为严寒所侵。
看着林缚收刀走回廊前,宋浮拿汗巾替他抹去额头细汗,要叫他赶紧将袍裳穿起,说道:“刘庭州、元归政与陶春在唐河遇上,并队南来,大约后天就能到樊城……”
林缚本不欲见刘庭州,他相信刘庭州没有什么野心,跟董原不同,但对于这种顽固到甚至不惜与虏相通、戮害民生的保皇党,他实在没有什么话可说,但又不得不召见河南诸人,使枢密院的权势跟声望一步步的渗入人心之中。
林缚拿了一片抹过刀归鞘置入刀架之上,将袍裳披起,轻叹了一声,说道:“这趟出来时间也太久了,他们后天能到,那我们就大后天启程回江宁吧!”
“我想去徐州去见妙贞……”宋佳说道。
“怎么不陪我回江宁?”林缚问道。
“怕回江宁后我给那几个心尖都望酥的人撕碎了,”宋佳嫣然而笑道,“再者你春后也会去徐州,我便在徐州等你……”
“那也行,”林缚说道,“不过从樊城回江宁,十日路程难免寂寞。”
“那让左兰、左雁陪着你,大不了叫她们姊妹俩回江宁给那几个撕碎了好……”宋佳说道,“不过,我看你还是好好的养精蓄锐,江宁的那几个饿着呢。”
林缚伸手在宋佳的腰间掐了一下,这时候扈卫进来禀报:“高大人求见……”
“宗庭你进来,”林缚对已在外院的高宗庭说道,“我正要找你说回江宁的事呢,你有什么事情?”
“有快骑从江宁传信过来,”高宗庭进来,给宋佳行了一礼,说道,“太后使人从宫里往外散消息,说是依江宁、上饶、荆襄三役之功,给淮东将吏邑土之赏;虽说内侍省、政事堂那边会直接封堵掉不合律制的乱命,但依宗庭所见,太后的意思也只是要将消息传出来……”
“这个老妖婆,倒还有力气扎腾,”林缚手插着腰带而立,皱起眉头,说道,“她搞这种雕虫小计,就不怕我直接废掉元氏?”
“太后许是也稍稍明白你的心志不是简单的代元自立,”宋佳说道,“故而以此险策以为试探……”
林缚轻轻一叹,若仅仅是另立新朝、满足一己之野心,荆襄一战过后,他有九成九的把握控制江宁的局面诛杀元氏宗室之后登基即位。
即使曹义渠在蜀地正式割据而董原、刘庭州等人以匡复帝室的名义降附北燕、对抗淮东,也顶多将战事拖延上三四年。
但战事多拖延上三四年,则意味着上百万人性命难保,而数倍之丁口颠沛流离;更为重要的,此时废元自立、封赏淮东将臣,整个历史将可能又走向老路,无法达到自己开创新格局的真正目的……
林缚是要使江淮等地新兴的工矿商业成为新帝国的骨架跟血液,使新帝国除了走向工业社会之外,再没有回头路可走,这就需要持续不断的削弱传统依附于田地之上食利的权贵阶层,同时又要不同的培养跟扶持以事工矿商业为主的新阶层——邑土之封,不管是梁后放出的风声,抑或林缚废元自立之后大封功臣,实际上都将使大批的淮东将臣转为依附田地食利的新权贵群体,这个跟林缚开拓新格局的目标是直接矛盾的。
这才是林缚最感到头疼跟棘手的地方。
要是梁氏直接是基于此定计,那不得不说她走出一招很好的险棋,叫林缚有些进退唯谷了。
说实话,林缚的心志跟目标,也只是跟宋佳、高宗庭、宋浮等人少数有提及,而工业社会的前景,除了林缚这个过来人之外,当世再睿智、再开明的才俊都很难去想象。
只是林缚有着屹立于当世之巅的声望跟权势,而他在淮东十年来所行的新政,也渐渐的深入人心,故而能吸引真正开明而务实的当世才俊的视野跟追随。
想到这里,林缚也是感慨着苦笑道:“梁后处深宫之中,还能出此险计,倒不愧是算权谋的高手……”
“不予理会,将江宁城里的风议掐熄掉,倒也没有什么大碍。”高宗庭说道。
不说林缚此时的声望之隆,根本不是别人所能取代的;再者以淮东军有别当世的军制,以淮东军内在的凝聚力,这时便是当这桩事没有发生过,也不用担心军心会有所动摇。
“不,”林缚摇了摇头,说道,“我看应该放开口子,叫江宁在议汉夷之别的同时,也议一议邑土之封。”
“要是叫风潮起来,再按下来就有些难了?”高宗庭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