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了许久,门外再次传来脚步声,林银屏轻声道:“是小寒吗?进来吧。”
身披甲胄的林寒推门而进。
林银屏表情平静,问道:“小寒,你是来向我辞行的吗?”
林寒走到林银屏的面前,蹲下身,双手放在林银屏的膝上,道:“待会儿就动身。”
林银屏轻叹一声,“沙场凶险,而且这次入关作战不同以往,可不是江南那些散兵游勇,万事小心为上。”
林寒低声道:“我这次不是独自领军,而是给姐夫做副将,留在中军大帐中,不会有事的。”
林银屏伸出手,摸了摸自己弟弟的面颊,柔声道:“话虽如此,但还是要小心行事,没事的时候就安心留在大帐里,别到处乱跑。行军打仗很苦,打仗的事情有你姐夫和蓝先生做主,你在大战空歇的时候就好好睡一觉,养足精神,别累垮了身子。”
林银屏将头靠在林银屏的膝盖上,低低嗯了一声。
林银屏抽了抽鼻子,撇过头去,“行了,我话就说这么多,该走就走吧。平平安安地去,平平安安地回。”
林寒扶着林银屏的膝盖缓缓起身,“姐,没事的,南征北战都打过来了,不差这一回。”
林银屏没说话,只是将腕上那串菩提子褪下,给林寒套在手腕上。
林寒低头望着自家姐姐,无意中看到她手背上的细微皱纹,忽然觉得鼻子有点发酸。
林银屏站起身,给林寒整了整衣襟,又抬起手拍了拍他的肩膀,然后强笑道:“去吧。”
林寒嗯了一声,转身朝门外走去。
没敢回头。
一直走出屋门,出了王府,在磅礴大雨中,纵马飞奔出城。
屋内,林银屏走进里间,来到萧玄的小床旁边,俯下身,看着儿子的面庞,轻声道:“灵宝,可要保佑你爹和你舅舅平安归来哟。”
拂晓时分,持续了一夜的大雨终于缓缓停下。
此时距离大军拔营还有半个时辰,充当这支大军的主将萧煜,在大帐中召集了所有统领及统领以上的江陵,连同闽行和曲苍在内,总计四十六人,大帐内只设萧煜身前一案,所有将领按照官职高低排成两列。
萧煜身披甲胄站在案后,腰间悬挂着那柄陪伴自己多年的破阵子。
在萧煜身后是一张三尺高六尺长的天下舆图,谈不上精确,却一目了然。
帐内所有将领都感受到仿佛窒息一般的紧迫感,不仅仅是因为西北王亲自领军出征,还有此次出动的兵力。
不同于第一次南征和第二次北伐,这次入关东进,萧煜调动了所有的边军及部分地方军。
对外号称八十万,实际兵力五十万。这其中包括西北东北大战之后剩下的十万老兵精锐,以及不断扩军补充的二十万新兵以及二十万辅兵。
除去五十万大军,还有西北十分之九的存粮和军械。
西北境内的留守军队只有区区三万人,而且这三万人还是分散在各地的都指挥使司以及中都之中,由徐林统领。
若是不算草原,这几乎就是西北军的所有家底,现在被萧煜全部拿了出来,摆在桌面上。
成了,霸业可成,大业可期。
败了,万劫不复,再无翻身之日。
这是一场性命攸关的豪赌。
当年萧煜自问,他年我若为青帝,当如何?
现在萧煜给出答案,当带甲百万,再临东都!
萧煜指着身后的地图,沉声道:“天亮之后拔营,行军陕州,然后兵分三路,叩关东进!”
当清晨的第一缕晨光照进大营,萧煜踩着满地的泥泞走出大帐,举目望去,尽是一片铁甲峥嵘。
十万西北军,分成三个巨大战阵,黑压压蔓延到视线尽头。
张百岁为萧煜牵过坐骑,萧煜翻身上马,通体乌黑的战马缓缓踩踏出几步。
萧煜提着缰绳,挥手道:“拔营!”
大军轰然而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