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身体的那一截残枝被生生抽了出来。
鲜血淅淅沥沥的滴落声在这昏暗的洞穴里格外清晰。
小丑货,你可以工作了。风少游在心里默念道。
“哼哼,还真是条汉子,不过这样只会让你死得更快,哈哈哈哈……”
“是吗?我想这个时候我应该把那件事告诉你了。”风少游低声道,语气出奇的平静。
“什么?你……”大概萨吾也感觉到了这一刻的风少游有点不一样了,最少从现在的气息中丝毫听不出像是一个受了重伤即将毙亡的人。
“你镇在地阴寒谷的那只长春蛊其实是被我的蛊虫吃了,还有,救了四宝叔的那位女医仙,也是我。”这话从风少游嘴里轻描淡写地说出来,却有很特别的效果。
“是你?竟然是你?!”
“所以,恐怕要让你失望了,今天要死的还是你,接下来我会让你变成一棵真正的树,一棵不会说话的树,然后,我会让你死得很难看,当然,说死得很好看也行,反正这两个词在我眼里没什么分别。好了,现在开始吧。”
冷静,有时是一种可怕的力量。杀机在他眼中一闪而没,青紫色龙鳞复现,五指弯为凌厉的红色利爪。
萨吾凶狞的眼睛里,第一次流露出了惊恐的神采——那是一种源自灵魂深处的恐惧,就连他的本命精体也跟着颤了颤。精怎么会对蛊产生恐惧感?不可能,绝对不可能!如果不是被压得太实,萨吾几乎想要捂住胸口。
然而都已经来不及了。
风少游大喝一声腾空跃起,青紫色的龙爪挥出。
粗壮的藤条被绞得粉碎,血色木屑纷飞,风少游抓碎了萨吾的护身藤条之后,并不就此收手,飞身又是一爪,竟将萨吾身上那层厚实坚硬的树皮硬生生剐了下来,露出粉色血肉和青色血管!
“啊……”纵使成为树人,这剥皮之痛,亦是无法承受,萨吾发出撕心裂肺般的惨叫。
这叫声传到地面,众人无不面面相觑:这……这是萨吾镇长?少游怎么着他了,怎么叫得这么凄惨?
连少爷的万年冰山脸都眉目微动,只是鸣月却面带愁容,似乎有点晃神。
……
“咻咻——”一道人影,挟着风声直窜上来。
“少游!”鱼快和明小苏齐声叫道。
风少游却只点点头,然后一用力,竟从洞口里拽出一截血淋淋的树干来——不,不是树干,是萨吾!萨吾原就已经化为树人,这时候再用藤条一捆,远看着,可不就像是一截树干。
等所有人看清楚,纷纷倒吸了一口凉气:萨吾周身的树皮都被风少游剥掉了,血和肉裸露在外,红的血,绿的筋,透明的汁液,淋漓淌了一地。
“干得好!”鱼快叫道,“不知道煮了来吃怎么样……”
“鱼快!”明小苏要吐了——这么恶心的东西,亏得他,这时候还能想到吃呢。
“这叫‘人怕伤心,树怕剥皮’。”又传来庐由得意的声音。可是当他再扭头去看少爷时,却发现少爷眉头紧锁、脸上满是冷峻,赶紧识趣地收起了笑容。
此时,风少游的右手已经恢复了原状,就只有淡淡的青紫色的光晕,还没有褪干净。以他的眼识,当然注意到了鸣月和少爷的表情变化,蛊虫变异终究与本家法度不合,切不可造次。于是连忙一摆手,笑着说:
“嘿嘿,跟柳叔做了几年木工活,刨木头刨惯了,没想到今天倒派上用场了。”
“不行,可不能就这么便宜他了,”管冲叫嚣着冲了过来,“我要踹他几脚!”
不由分说抬腿就是一脚:“首先这一脚得为教导我们这么多年的秋老师!”
“这一脚为金铃!”说着,对准萨吾的头又是狠狠一下。
“为……为风叔叔!”鱼快想了想说道,重重抡了上去。
明小苏想起那日山谷中看到的森森白骨,又跟上去补了一脚:“为地阴寒谷中的前辈!”
……
这几回合下来,萨吾已经面目全非,身上鲜血淋漓,但似乎并未断气。
——几时竟然轮到这几个小东西来教训自己了!几个卑贱的蛊师崽子!
是的,他是蛮山镇的镇长,他从来都是蛮山镇高高在上的镇长!
这个念头支撑他默默忍受着,默默积聚着精元,无皮的肉身很快变成了无皮木色,身体忽然壮大了几分,陡地站了起来——鱼快和明小苏吃了这一吓,齐齐后退了半步。
“吼——”
萨吾朝天吼叫着,他已经失去了说话的能力,彻底和树融为了一体。
他拔着笨重的躯体,操控树枝卷起风声,朝着面前的几个孩子冲过去,鱼快、明小苏、管冲一时都站立不稳,先后往后摔去——
“鸣月!”少爷淡淡吩咐了一声。
说时迟,那时快,只见淡粉色的剑芒如星光一样飘出来,如风一样飘逸,如云一样淡雅,却锋利无匹——“咔咔!”然后他就眼睁睁看着,萨吾拦腰而断。
犹嫌不足,那剑芒又竖劈了几下。
这是在劈柴么。
“你不是想做树吗,那就劈了当柴烧了吧。”鸣月一笑,挑起落在脚边还在燃烧的神木粗枝,掷在萨吾身上,风少游、鱼快几个反应过来,也纷纷将燃烧的神木段堆过去。转瞬间,耀眼的火舌毫不留情地撕咬住了萨吾全身。
烈焰升腾中,一股恶臭随风扬散。
朱火流焕,炎烟散精。既威既摄,万凶灭形。
此刻,朝阳已将群峰点亮,天地为之一静。
地阴寒谷中所有屈死的冤魂可以安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