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的雾还没有散净,蛮山镇西市礼宾院门口,一个挺拔的身影,像一尊石像,已经立了整整一夜。
路过的孩子好奇地看了几眼,走开去,又倒回来多看几眼——稀奇,真稀奇,这真是个大活人么,怎么可以这么久,都一动不动的?莫不是石头做的?这礼宾院少有人来,又什么时候多了座石雕守门?
有胆子大的孩子,就琢磨着要上去摸上一摸。
“什么人!”猛地一声喝,如同晴天上降了个霹雳下来,把左右看热闹的孩子吓得一愣,愣了半晌,才听得有人恭恭敬敬说道:“哦,庐由小哥,老朽过来看看少爷,还请进去通报一声。”定睛看时,原来是萨吾镇长,只是看上去明显比前一日苍老了许多,以至于没能一眼认出来。
孩子们又受了一重惊吓,片刻之后,都做了鸟兽散。
庐由领着镇长往里走。
“少爷怎么样了?”
“……少爷的伤,要紧么?”
“少爷此来——”
萨吾镇长一路喋喋不休,庐由只管微笑不答,路程不短,他笑得脸都有些僵硬了:果然人老话多么,要不是少爷叮嘱了一个字都不许说,没准他还真能从这老小子嘴里掏出点什么来。
“萨吾镇长,”庐由总算开了金口,萨吾镇长心里一喜,却听到干巴巴的两个字:“到了。”
说着单手一挥,做了个请的姿势。
……
萨吾镇长进了门,才发现少爷已经等候多时,像是丝毫都不意外他的来访。
“少爷的身体可好了些?”萨吾镇长一脸关切的神色,“是属下失职,才令少爷遇险,属下因此忧思不已,连夜追查——”
“追查有什么结果?”少爷打断他,心下也在暗暗奇怪,只过了一晚上,怎么萨吾镇长的面孔苍老成这个样子,简直像突然老了十几岁!
“属下无能,还没追查到岩魁下落……”见少爷似乎一点都不意外,只定定地盯着自己的眼睛,萨吾继续道,“原本镇上一直都很平静,自从今年秋元祭上死了个蛊师之后——”
“一直都很平静么?蛮山镇这么多年的卷宗我可是查阅过的,十五年前出了那样的事情,家主没有降罪于你可不等于那件事没有发生。”少爷淡淡地提醒道。
“十五年前……”萨吾镇长猛地一怔,“少爷说的是那年的……地虫事件?”
“你该不会忘了吧?那条地虫,还有和地虫一起逃脱的逆贼,这些年你可查出什么眉目?”
“不瞒少爷说,十五年前那件事一直是老奴心中的一根刺,这些年我一直对当年的失职耿耿于怀,也从未放弃追查,只是自那次以后便从未在蛮山地界寻获过地虫活动的蛛丝马迹,原先的矿洞也在多年前关闭了……”萨吾镇长的声音却是越说越小,实在没想到少爷会挑出这桩旧事,而且一挑就挑到了自己的痛处,要知道案发当年这少爷怕是连牙都没长齐。只是这些年自己在这件事上全无进展也是事实。
“哼,那桩案子你查了十五年都悬而未决,看来昨天的事也指望不上你能查出什么结果了……”少爷轻蔑地叹道。
“……听少爷这话的意思,莫非……少爷昨天在矿洞里遇到的不是岩魁而是……地虫?”
少爷并未回应,起身后踱了几步,背过身去。
空气霎时像被凝固了一般。可在萨吾镇长心里却是翻江倒海,一点也不平静:少爷的沉默就是默认!
“你觉得秋学监这个人怎么样?”没想到少爷突然来了这么一句。
这话锋实在转得太快,在萨吾镇长看来简直等于是在给自己台阶下,连忙回应道:
“秋若常这个人素来老实稳重、谨言慎行,家有贤妻和一双儿女,在这镇上教了十几年书,安贫乐道,从不造次,是难得的忠心本分之人……”
没等萨吾说完,就被少爷断了话茬:“说到忠心本分,这些年,本家待你如何?”
“本家对我有恩重如山,萨吾时刻铭记。”镇长的头微微垂下,看不清脸上的神色。
“可你这些年都做了些什么?交上来的龙晶质量、产量每况愈下,这蛮山镇上的工匠也在莫名其妙的减少,这些情况主家不说不代表不知道!这就是你忠心本分的结果?你还真把这里当你的安乐窝了?这样下去必误大事!”
冷不防少爷突然转身撂出如此连珠炮似的重话,句句凌厉冷眸如锥,萨吾镇长真有点应付不来这种一波三折的对话方式。
未及接话,萨吾镇长突然心口一震,那就像……一棵老树遭到了剧烈袭击,他惊恐地手捂胸口,左嘴角轻轻地抽搐了两下,面色已如死灰:“难道是……这不可能,这不可能!”
自己的一席诘问竟然能达到这样的效果,少爷心里也有些诧异,萨吾镇长却一躬身,急匆匆道:“请少爷再宽限几日,老奴身体突感不适先行退下……”
说完这句话,竟不等少爷应允,心急火燎地转身就走。
……
站在门外的庐由一看这情势,立马进屋待少爷发落。
“这老东西,关键时候就打马虎眼,你去告诉鸣月,盯住他!……哦,对了,秋元祭后死掉的那位蛊师的情况你也去查一查,如实报来!”
镇长府邸,书房。
莫德进府的动静和往常一样,吵得跟拆房子似的。但是到进了书房,看到镇长的面色,大块头一下子安静了,连呼吸都轻了不少,心下忐忑起来。
“我要你打探的事……打探得怎么样了?”口气虽然平和,但是语速明显比平时快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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