应禀知代王,在大同城内寻一幢住处,将她好生安置下来,消息一定要绝对保密。她心里牵挂着草原,只要不逼迫她做任何事,她会好好活下去的。等到某只猛虎长齐了獠牙。对伯颜跃跃欲试地时候。我们再把她交出去,给这只猛虎增加一对翅膀”。
杨凌说的虽然平淡。但是在场众人无论文武,都可想象出其中地血腥味道,张永和苗逵不禁偷偷看了他一眼,心道:“这家伙,心也够黑的啊!”
杜人国却豪爽地大笑道:“妙!此计甚妙,他奶奶的,每年不知多少百姓破家,多少妇人上吊,妻离子散惨不忍睹,对这些鞑子就是不能妇人之仁!
钦差大人好本事,本将杀人要动刀才见血,你动动嘴皮子,恐怕杀的人比本将还多,嗯……。读过书的人就是不一样,这叫啥来着?对了,书里自有大刀片!”
肖家寨并不小,杨虎所说的地方不过是隶属于肖家寨的一个小山村,处在半山腰上,冬雪封山,百姓们很少出门,偶尔有个亲戚串门四邻八居的都看得见,所以杨虎直至夜色沉沉才悄然入山。
这个地方他走私关外好马筹集钱财时曾来过多次,因此轻车熟路,到了门前扣响门扉,在一阵狗儿地狂吠声中,肖老四披上大棉袄提着灯笼来开门,瞧见是杨虎一行人,顿时吓了一跳,连忙将他们让了进去。
肖老四只干过不到两年的马贼,由于大腿在官兵剿贼时被砍瘸,这才离开霸州返回家乡,杨虎贩马走私,时常来他这里过夜。
肖老四悄没声儿的将几人让至后院儿住下,这才拉住杨虎紧张地道:“杨老大,你疯了不成,如今这是什么时节?关内关外十多万大军在打仗呐,这个时辰谁敢卖马给你,万一被官军当成奸细,跑都跑不了啦”。
肖老四已退出江湖,谋刺皇帝这样的大事杨虎怎敢说与他听,闻言笑道:“肖四哥说的是,我这也是不了解行情,因为有机可趁呢,结果到了这儿一匹好马也没搜罗到,想要离开可一路关卡重重。没办法只好到你这避避风头,等风声小些再走。”
杨虎说着从怀里摸出几粒黄澄澄、圆溜溜地金豆子递到肖老四手中,笑道:“四哥住在这穷山坳里也不容易,人吃马喂的不能花你的钱,喏,这几粒金豆子你先拿着”。
肖老四知道他这金豆子不是什么好来路,便不客气地接了过来,嘟囔道:“住在这儿倒不妨事。我兼着保长呢,村里都是老实巴交的山里人,一辈子没进过县城,知道家里来了客人也不会乱嚼舌头根子,等风声小了便赶紧离开吧,如今地生意不好做呀”。
后边一溜儿石砌泥堆稻草铺顶的房子,中间一幢好一些,是杨虎夫妻的住处。肖老四方才将几人安顿在后院时。已送了些简单的吃食。
杨虎将一瘸一拐的肖老四送出后院儿,走回屋檐下,正要回到自已房中,忽地听到左边房中隐约的说话声中提及自已的名字,脚步不觉顿了顿。悄然走了过去。
这幢房子久无人住,窗棂已经破了,窗纸瑟瑟露着些缝隙,杨虎贴着窗棂向内望去。只见冯福至和绰号大尾巴狼的郎老二、胡大锤正住在这间房中。
冯福至一边往炕中间地炉洞中填着木柴,一边唠叼道:“今日你们也看到官军的勇猛了,那个号称鬼王的千总,我的天爷,搁咱绿林里也是头把交椅的好汉,我看虎哥也未必是他对手,一刀断马,那份威风。啧啧啧!”
胡大锤愁眉苦脸地道:“在霸州的时候,看官兵那怂样,我还以为天底下的官兵都一个德性,哎,结果在京师,两百个高来高去的汉子被人家一口吞掉,眉头都不皱一下。
今儿官兵地威风就不提了,单说要不是那群鞑子来地巧。咱们中了杨凌的计。这百十来斤全得摞在那儿,杀皇帝?到现在连皇帝地影儿都没见着”。
大尾巴狼嘴牙咧嘴地搓着脚丫子。嘿嘿笑道:“说起来你们注意跨虎嫂子没有?对那姓杨的大官好象不一般呀。
自她嫁到咱们山寨,你们什么时候看她细声细气地和人说过话儿,瞧她和那姓杨地钦差说话时那声儿柔的跟大闺女似的,低眉顺眼羞羞答答,啧啧啧……!
哎,大锤,在京师时虎嫂不是抓了姓杨的两天吗?是不是日久生情呀?听说读过书地人都是一肚子花花肠子,最会哄人了,要不然红拂女咋一门心思跟了李靖,愣是不喜欢虬髯客呢。咱们虎嫂是在绿林长大的,可没见过识文断字的先生,这没准儿……”。
杨虎听的勃然大怒,红娘子自洞中出来,那眉眼神态躲躲闪闪的,他原本就心中起疑,只是想起娘子一向的为人,才打消了心中疑虑,想不到这班兄弟也看了出来,还在背后乱嚼舌头,可这种事如何出头澄清?
杨虎越听越怒,正要愤愤然转身离去,就见冯福至往炕洞里又丢了几根柴,拍拍手也上了炕,懒洋洋地骂道:“把你那臭脚丫子挪远点儿”。
他往炕头上一躺,双手枕着脑袋,悠悠叹气道:“别扯那些没用的,嫂子是那种人吗?我倒觉得嫂子说的话实在,咱们在霸州做山大王,何等逍遥自在?自打进了京和这位杨凌搭上了线,是损兵折将,如今连灞州地山门都被官兵抄了。
刘神仙是他娘的弥勒教的,那群妖人说的话能信么?虎哥不是坐江山的料啊,咱们山头的弟兄没说的,可要被归顺咱们卧虎山的各路好汉知道,还能死心踏地地捧虎哥当老大么?”
杨虎听了气得双手发抖,他原本啸聚山林时并没有太大地野心,可是被刘神仙一番话吹捧的信以为真,贪念一起,就在人心里生根发芽,现在投入那么大地心血,患得患失间他再也不复当初的洒脱了。
自从那日听了冯福至的话,表面上他装的若无其事不以为然,其实心中却极在意,刘神仙关于他是紫微转世,真龙天子的诳言,曾是成就他的声名、激励他的雄心的一件利器,如今却成了他的一块心病,成了颈下逆鳞,碰都碰不得。
听了冯福至这话,他只觉得是自已兄弟在拆他的台,心中越怕什么,冯福至越说什么,偏又说的是实情,害他听的怒火中烧,却心虚的不能出面,那种复杂心情,实在难以表述。
杨虎暗暗咬着牙,一个狠毒的念头渐渐在心中形成:“我已经投入了那么多心血,付出了那么大努力,如今我忝居北绿林第一条好汉,凭的就是我真龙天子的身份,回去后他们一旦露了口风,岂不前功尽弃?”
“莺儿……不管怎么说总是自已的妻子,她不会拆自已的台,霍五叔老谋深算,知道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可是这些一条肠子通到底的大嘴巴怎么办?叫他们帮着自已骗人?这话如何说的出口?”
杨虎悄然踱开,望着天空冷廖的星辰思忖再三,目中阴冷的光芒渐渐凝聚成了一条线。 他攥紧了拳头,那个曾攸忽而过的念头重又浮现在心头,象毒蛇一般噬咬着他,将毒液一点点注入他的心头:“成大事者不拘小节,无毒不丈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