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必管他。」神启帝摆了摆手:
「速度收拾物品,先让城中侍卫护送朕出城。」
冯振迟疑了片刻,随即在神启帝阴沉的脸色中忙不迭的点头,末了又问:
「皇上,国师不见踪影——」
「也不必管。」
神启帝听到这里,语气一下就坚定了许多,说话时下意识的摸向了胸口:
「他不会离开的。」他似是十分笃定,「朕在哪里,他就会在哪里。」
话音一落,四周的空气如同水波纹一般荡开,震抖的大殿之中,陈太微的身影似是从虚空之中缓缓走了出来,站到了皇帝的身侧。
「嗤。」神启帝得意的放下手,露出笑容:
「国师,天摇地动,朕觉得神都城恐怕会损毁,你速度护送朕先离开城里。」
陈太微没有理他,而是耳朵动了动,似是在倾听什么。
「国师!」神启帝的笑容一滞,面色沉了沉:
「你——」
「皇上没有听到哭声?」陈太微漫不经心的打断了他的话,问了一声。
「什么哭声?」神启帝有些茫然的往四周望了望。
大殿内摆满了宫人、内侍打包好的行李,都是他的宝贝及一些贵重物品。
所有人神情惶恐,但大家都是他近身侍婢,深知他性情,没有人敢哭,更别提哭出声。
「没有哭声啊。」
神启帝摇了摇头,接着不耐烦的道:
「国师快送朕出城,晚了朕怕妖邪现世,到时麻烦呢。」
陈太微转头去看他,眼神既好奇又怜悯,还夹杂着毫不掩饰的厌恶与讥讽之意。
「城里哭声如雷,宫中我也听到了小孩子的哭声,皇上竟然全没有听到吗?」他嘴角勾了勾,再问。
「都什么时候了——」直到此时,神启帝才知道陈太微问话的意思。
「小孩的哭声有些熟悉……」陈太微没有理心情不快的皇帝,而是转头往哭声的方向「看」去:
「是四皇子呢,是顾后唯一独子,也是皇上您的嫡子。」
「好了!」神启帝提高声音,打断了他的话,不快的道:
「顾后性情软弱无能,养出的孩子也与她一个模子印出来似的,没什么担当与出息。」
周围宫人听闻这话,全都低眉敛目,禁若寒蝉,不敢出声。
「遇事只知啼哭,有什么用呢?」神启帝冷冷道。
「可他是皇上您的儿子,他尚且年幼,力量弱小,无法抵御妖邪,父母本就应该庇护孩子。」陈太微的眼里带着复杂至极的神色,语气平静的再说了一句。
「嘁。」神启帝发出不屑的冷笑声:
「弱肉强食,活下来的才配称为朕的儿子。」
「虎毒尚且不食子。」陈太微眼里的光芒逐渐暗淡,他眼瞳里的暗色似是往眼睛四周蔓延,牢牢的盯着神启帝:
「你是一国帝君,也是一个父亲,同时还是宫中许多女子的丈夫——」
….「朕哪能管那么多?!」他不耐烦的挥手:
「天下人自管天下事,都城里出现了如此多妖邪,如果朕再不离开,恐怕朕都要折在这里。」
他自小受大庆皇室的传闻所影响,一直都很恐惧大庆三十一代折亡这个谶言,深恐自己死在城中。
「你速速施展神通,带朕离去,只要朕还活着,大庆便不会灭绝。」他有些兴奋道:
「朕还不足六十之数,觉得身体很是健壮,上个月炼制的那批丹药很好,朕服用之后觉得像是回到了年轻之时——」
说
到他心爱的炼丹之道,神启帝的脸颊泛起红光:
「到时朕可以再开后宫,再布施云雨,到时何愁没有后代子嗣?」
他性情偏激冷漠,且又自私自利,这样的话他说得极为坦然,全无半分羞迫:
「至于百姓子民,便如野草,割了又有,死这一些又算什么?」他不以为然的道:
「几百年前的地动如此厉害,死了这样多人,但大庆朝依旧存在,也未因这些贱民之死而灭绝。」
神启帝说了些话,既觉得耽误了不少时间,又觉得有种被陈太微逼问之感,心中大感恼怒,沉着脸问:
「你到底送不送朕出宫?」
说话的功夫间,他以手按着胸口,仿佛那里有什么重要的物品。
陈太微没有理他,而是转头问冯振等人:
「你们听到啼哭声了吗?」
他的眼神认真,眼中仿佛浓墨涌动,似是有什么东西要溢了出来。
所有宫人不敢出声。
神启帝大怒,正要说话,陈太微厉声喝道:
「说!」
他平日性情淡漠,极少有情绪外露之时。
此时突然厉喝,所有人俱都被吓住,他目光所到之处,一个宫女浑身哆嗦,连话都说不利索。
「我听到——」宫女在他注视之下,本能的便要开口。
但她才刚一说话,站在冯振身后的程辅云便见到了神启帝目光阴鸷,脸上杀机一闪。
他想也不想,便「咳」了一声。
「国师,我们只是卑贱之人,耳目不佳,确实没有听到什么哭声。」
陈太微转过了头去看他,先前还骚首捏指的程辅云瞬时身上像压了一座大山。
他的脸色变得惨白,无形的威压从四面八方袭来,他本来就弯弓的背脊折得更加厉害,汗珠从他脸上淌了出来。
有了程辅云吸引陈太微的注意力,其余人压力一松,冯振喘了口气,连忙道:
「对对对,哪有啼哭声呢?天威所在,万民肃穆,我们确实没有听到有哭声。」
「我们没有听到哭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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